“怎么到横岭关领兵了?还成了都尉?”杨宸等完颜术坐下,随即问道。
“还不是从殿下就藩以后,只有九殿下在校武场里骑马射箭了,陛下那日到校武场瞧着我太闲了,问我想不想自己出来带兵,我肯定想啊”完颜术说的,杨宸自然是信,出自北奴王族的他们兄弟二人本来就比一般的归宁人要高贵许多。
何况这完颜术基本就是在大宁长大,又痴痴肥肥的,还会跳胡旋舞,让太祖皇帝和自己父皇都要喜欢几分,也让他跟着自己的几位皇子一同在校武场做个陪练。
“然后师父就放你出来领兵了?”杨宸问道,这师父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完颜术的兄长完颜巫。
“陛下的诏命,兵部下的文牒,大哥怎么敢拦?听说是让我到横岭关先历练两年,不是去北地,就没管我”
至于为何不选在长安五百里之内的四大军镇去历练,或许有几分不愿和那几家勋贵争权,去受排挤的念头。
“等天明了,你去把本王那些侍卫给收敛了,本王带出来的,却带不回定南卫了”说来此处,杨宸有些伤感,若是自己不执意早些返京,将携带杂物的随行之人撇在身后,没给这些贼子可乘之机,是否就不会有此一劫。
完颜术听闻,先是应了一声“诺!”又转头瞧着未有披甲,而是穿了一件厚厚的披风和貂衣的月依,
“殿下,这就是九殿下说的,皇后娘娘派到您身边服侍您的女官吧?”
完颜术是个糙汉子,那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肉都好似堆砌一般,让人瞧着总能从心底生出一两分可憎来。
“不是,是南诏国大首领的女儿,此番入京,是为朝贺一事”
杨宸答得也干脆,对完颜术,他是信得过,也不必遮掩些什么。
“南诏就派了个姑娘来朝贺,也太不识大体了,怕不是美人计,要招咱们楚王殿下为婿,保他南诏几代平安”
杨宸还未驳斥些什么,月依倒是起身怒着说道:“将军还真是好生无礼,可惜我南诏十二部就算再贫弱,比不得泱泱大宁,比不得控弦百万的北奴,可也做不出那种杀兄灭族的事,我月依就算再是一介女流,也做不出那般逃亡他国的事”
说完便起身,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完颜术,便转身上楼。
完颜术想要发作,又被杨宸给按了下去。
见着月依上楼,杨宸才问着完颜术:“本王就藩以后,朝廷里可有什么变故?”
这时完颜术才收了那嬉皮笑脸的神情,正色说道:“朝廷好像在说什么新政北上的事,文官那边我不清楚,可锦衣卫换了景清做指挥使,除去德国公姜家辖制的陈桥镇,镇国公宇文家的霸陵镇,定国公邓家的泗水镇,护国公曹家的华池镇皆是精锐尽出,开赴北地,意欲北伐,朝廷的蓝田大营六万大军,已经进了三镇,都在传言,陛下不会再让四镇成为一姓之军”
杨宸用那一旁的火钩,勾了勾柴火,脸色平静再问道:
“若是按从前的例子,应该是让三哥的北宁卫和四哥的抚西卫随连城守备之军齐出,可调三镇之军,便是十五万大军,再加两卫边军各十万,便是三十五万大军,若是在皇祖母奉安之后便开赴漠北,在十月北奴飞雪之前回军,便要九个月,还要北地各道民夫少说当是百万之众,军械粮草更是不可计数,若是此役如三年前那般无功而返,大宁一年的赋税可就没了,可我这一路北上,根本没有听闻有征召民夫,开春北上的事”
杨宸眼里的父皇,绝不是为了出一口三年前兵败被围的恶气,便要浩浩荡荡的来一次灭国之战的人,更不是那置百姓生死于不顾,毫无准备便要出兵塞外。何况三十五万大军,可是大宁北地的全部精锐,若是稍有闪失,可是有山河倾覆之忧。
三年前那场兵败被围,所带之军不过八万,长安四镇与蓝田大营毫无损失,这才是北奴不敢乘胜追击,越连城而入的根源所在。
“那殿下以为呢?”完颜术其实自己内心里也有此困惑,大宁凡出兵,至少要提前半年征调民夫,何况开国以来,三十五万大军一同出击的大仗还是头一次,兵部却除了调兵北上的文书,连个屁都还没放。
“本王说不清楚,再看看吧,反正北伐之事,轮不到本王来做”
二人相谈之时,悬泉驿丞才将那做好的山鸡端了出来,整个楼内皆是香气四溢。
完颜术也是一路赶来,自然瞧着如此美味有些跃跃欲试,可刚刚想要动筷就被杨宸给喝止了:“都做都尉了,还不懂规矩,本王是大宁亲王,按太祖律,同三军之帅,哪里轮得到你”
言语之间,就自己先盛了两碗,惹得完颜术眉目里皆是愤愤不满的意味,可这两人在长安时便是如此亲近,倒也无伤大雅。
“请何大人给月姑娘带上去”杨宸想来,这月依自然也早就是腹中空空,可生性倔了些,也不大会吩咐这没有熟人的悬泉驿里诸人。
“殿下可是折煞微臣了,微臣无官阶,如何担得起殿下大人一说”这因为杨宸遇刺便操劳甚巨的悬泉驿丞如今是跪地请罪,无他,被长安城里那些行走往来的高官贵戚的阴阳怪气给弄怕了。
“请起,等明日朝廷的音信传来,本王便该北返了,如今也没有什么赏赐,只能等来日离京,再谢何驿丞这两日为了本王奔走往来之事了”
杨宸扶起何能,何能自感其荣无比,唯有连连道:“为殿下分忧便是臣等的福气”
随后,将杨宸所盛的两碗鸡肉给端上楼去,杨宸转身才发觉这完颜术嘴里已经把那杨宸故意留下的鸡腿给放到了嘴里。
杨宸也随手就拿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笑骂道:“本王就知道,你小子死性不改”
“对了殿下,听我哥说,好像宇文家的三姑娘还是二姑娘被赐婚与你,殿下这次返京,身边还带着个女子,不怕惹恼了镇国公啊”
“赶紧吃,吃完了去把事做完,本王不想耽搁了,早些回京为妙”
“诺!”
用完以后的悬泉驿,天色渐明,却没有了鸡鸣之声,完颜术留了两百骑护卫在悬泉驿,独自领了三百骑往杨宸遇刺之地,收敛一百余侍卫尸首,已经横七竖八的数百具乱党尸身。
在他们到达之前,暗中由陈和派人护卫杨宸北上的影卫尸身已经被后续赶来的影卫给带走,为的就是不暴露在大宁的天子脚下,除去锦衣卫还有一支站在更暗处的势力监视着这天下。
“大人,前面便是悬泉驿了,已经有横岭关的两百骑护卫殿下”身穿飞鱼服,跟在信任指挥使景清身后的一锦衣卫回马说道。
“他横岭关独孤涛敢如此行事?是怕独孤家在陛下那里的香火情用得不够快?”
景清这指挥使,除去飞鱼服,其外还套了一层盔甲,嘴里振振有词的骂道,他景清如此匆忙赶来为的就是争一下护驾的头功,顺便留个人情给杨宸。可却被他人捷足先登,如何能不气。
“大人,是完颜术领了五百骑来”
“他娘的,这北奴子兄弟俩都来给老子添堵”
完颜家只要不是谋逆,他景清还真的动不了,毕竟大宁靠着兄弟俩,数年之间已经收了数万户不堪北奴王庭折辱的周边部落入连城归降。
未过稍许,五百飞鱼服锦衣卫立在悬泉驿外,景清在悬泉驿丞的带路下,入门即跪地请安道:
“臣锦衣卫指挥使景清,奉陛下诏命,前来护驾,救驾来迟,请楚王殿下恕罪!”
杨宸早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见此情形,只是径直走上前去,望着门外将直道堵得死死的五百锦衣卫,还有一齐守在大门外的两百横岭骑军与其相对怒目而视,如对仇敌一般。
心里的念头自然是:“锦衣卫的名声,果然还是臭了些啊”
“起身吧,景大人”
“谢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锦衣卫的名声若只是臭的话,如今景清在京城的名声便如茅厕的沉石一般,简直就是臭不可闻。
原本永文帝是不兴大狱,可俗话新官上任三把火,景清正位锦衣卫衙门,第一把火烧的就是出自勋贵各家的将领们,喝兵血,贪饷银,纵马踏田,桩桩件件惹得长安附近的军镇视锦衣卫如恶犬。
当清流文官们在朝堂上为其摇喊助威之时,又查到了自己头上,从夏日的冰敬,到冬岁的炭敬,还有些见不得人的雪花银,故乡留作养老的田产被查了个干干净净。
好像就等着陛下哪天一个不悦就给他们抄家灭族,所以最近的大员们在朝廷里也不敢说些大不敬的话了。
可景清的第三把火,可就烧到了大宁的亲王们头上,北地除去韩王,晋王,他还敢查了辽王与勋贵暗箱联络的事。
至于南地,除了大宁第一贤王先帝的幼子湘王,他景清查了吴王广造战船,也查了杨宸与身边婢女的密事,为了一个女子,置大军于不顾,私下返城的举动,也没让景清高看杨宸两分。
“都嫌老子名声臭,老子还觉着你们没出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