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灵柯看着少年火红炽热的眸子，轻轻“嗯”了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凤凰站起身，将旁边昏昏欲睡的小姑娘抱在怀里，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缓缓朝山下走去。
弘深在听灵柯和小凤凰准备和他们一同前往天水城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但看着那两双认真且坚定的眸子，想起自己的情况，倒也并未再拒绝。
相反，碧瑶却有些担忧：
“你二人如今虽已能改变自身样貌，但还做不到驱除怨气，若有普通民众前来询问，你们又当如何？”
“师姐你放心，不是还有您和师父嘛？届时我和小灵儿一定跟在你们身后，保证不乱跑。”
小凤凰话落，灵柯也紧跟其后保证：
“师姐，你放心，我一定听你和师父的话！”
碧瑶虽还有些担忧，但最终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实在是……
小姑娘太可爱了，若是拒绝，总有些不忍心啊。
见碧瑶同意，灵柯嘴角翘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喜意，整个人好似一颗刚剥了皮颤颤巍巍的煮鸡蛋，惹人喜爱。
小凤凰瞅着身边满脸喜悦的小姑娘，伸手在灵柯头顶揉了一把，在小姑娘气恼的表情中，站直了身子，目视前方，好似刚刚把人家小姑娘头发揉成鸡窝头的不是他一样。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下山的时间。
一大早，弘深便换上了一身飘逸的淡蓝色长袍，腰系着一条雪白的腰带，上面镶嵌着一枚散发着莹莹白光的仙石。
其身后碧瑶一身青衫，小凤凰一身红衣，而灵柯则是杏黄色的小裙子，搭配包包头，看起来像个机灵的小仙童。
四人这番打扮，绝对称得上飘飘欲仙。
“走吧！”
弘深一声招呼，一行人便化为一道长虹，朝天水城的位置而去。
天水城的百姓，翘首以盼着今天的到来，一大早便站在了城中心祭台周围。
为了让孩子们能够得到更好的净化效果，年轻的孩童们分配在内圈，接着是怀孕的妇女，上了年纪的老人……最外层则是青壮年。
伴随着一道亮光，四人出现在祭台中央。
“呀！弘深仙师这次还带了两个小仙童！”
“那位红色衣裳的仙君在看我了！”
“碧瑶仙子！碧瑶仙子！”
“小仙童快看看我呀！”
……
热切的目光落在身上，让小凤凰不由挺了挺脊背，整个人英武了几分，灵柯虽接触过诸多世界的吹捧，但每次都会让她忍不住心下一暖。
那是一种被需要的重视和感动，无法完全用理性分析。
弘深看着满眼殷切的众人，轻轻按了按，刚刚还吵翻天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诸位，祭典开始！”
说完，他驱动身体内的灵气，只见地面的大阵猛然亮起白光，而弘深右脚微微用力，整个人便飘到了半空中。
直到飞到众人看不到的位置，他方捏碎手中的仙石，紧接着一道道闪着金光的灵气从他身上迸发而出。
金光所到之处，不断蠕动的怨气立刻被焚毁，化为丝丝缕缕肉眼无法看清的白色烟雾，逐渐消散在空中。
被灵气冲刷着身体的人们，只感觉周身的疲惫消去，整个人好似正在沐浴着暖洋洋柔和的阳光中，身心轻松。
小凤凰注视着高处仿若是个太阳般，周身散发着灵力金光的弘深，眸底满是紧张，一旁的碧瑶也是紧绷着小脸，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天空。
而灵柯则是看着不断化为白色烟雾的怨气，眼中划过一抹若有所思。
有点……
奇怪。
每次净化大约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完成，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逝去，半空中的弘深脸色也越发难看。
本就苍老消瘦的他，此时面色几近透明，皮肤越发干瘪，仿若是被掏空了一般。
猛然发现自己胸前的头发竟开始掉落，他顿时心下一紧。
难道……
当真无法完成吗？
他心下有些不甘，但急速衰退的生命力却让他明白，自己可能当真无法坚持到最后了。
可是……
不甘心啊！
他还想守护天水城的百姓，他还想再看看这个世界啊。
尽管它黑云密布，尽管它并不美丽，但……他还是想再看看，只要再坚持半柱香的时间，只要完成这次净化……
便好。
目光落在下方满脸愉悦的人群中，他眼中划过一抹笑意。
紧接着他双目中迸发出比周身灵气还要耀眼的光芒，整个人犹如燃烧的火球，连半空的太阳，都无法遮挡他的光辉。
“师傅！不要！”
察觉到对方想要焚毁自己的肉身以榨干最后一丝灵力，下方的碧瑶顿时惊呼出声。
而就在她准备动手阻止时，却被一旁的小凤凰按住了肩膀。
“凤行！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师傅他！师傅他……”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凤行只是望向头顶漆黑的苍穹，脸上划过一抹苦笑，但最终化为坚定：
“对师傅而言，比起孤零零的躺在坟墓里，他更想焚尽全身，为他毕生努力的天水城净化怨气，这……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碧瑶挣扎的动作微微一顿，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滑落，眼睁睁的看着上方那个比高空中太阳丝毫不逊色的光团，挣扎、纠结萦绕心头，但最终只是在心底默默保证：
师傅，碧瑶会毕生守护天水城，请您一定要好好看着我，好好保佑天水城的子民。
也许是弘深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柔和明亮的光团缓缓从上方落下，落在了碧瑶的手心。
紧接着一团团柔和的金色光团如落雨般，不断从天空飞落。
灵柯看着手心里的光团，感受着那股柔软和温和，眼底划过一抹复杂和感慨。
仙人们说这里是魔界，可是……
当真如此吗？
弘深为了天水城的百姓，坚守近百年，甚至连死都没有留下遗体供人怀念，这种无私的情感，当真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吗？
这里的天空黑暗死寂，怨气充斥着绝望，但这里的人们却内心善良，充满希望，当真是记载中毁天灭地的魔吗？
为了所谓的天界和平，将前往“魔族”战斗的仙众人封印在这里的仙人们，当真称得上是仙吗？
仙是什么？魔又是什么？
仅仅因为这里的人长得丑，便就是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