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姑娘们就轻松多了。三太太带着纱织宝络回房,锦绣则带着表姐妹两个到了她与罗衣共用的小院。
华英和华彩打量着两姐妹的房间,只见布置皆是一模一样——前面绣房兼起居室后面卧室。两姐妹中间公用的房间用一个四扇的水墨芙蓉屏风和幔帘格成两段,前面是客厅,正中摆了个案,放着炉瓶三事,并没有使用。旁边各摆着几把椅子一个茶几。看样子是姐妹们来做客时的坐处。后段是书房,比前面大了许多,两姐妹各有一个核桃木的大书桌并书架对面放着。挨着屏风处有把琴,对面的窗户下有一个小炕收拾的整整齐齐,估计平日里起居闲话多半在书房。
果然锦绣笑道:“外面这间屋子不过做个样子,两位妹妹且随我进来。”又引着两姐妹上炕:“咱们就别讲究那些虚礼,且暖和暖和。”八壹中文網
半大的孩子本就没那么多客气好讲,华英两姐妹随意推脱了几句,也就沿着炕边坐了。丫头们开始上茶摆果子,锦绣指着丫头们一一介绍:“我们姐妹的丫头最好记,这是李子梅子,那边两个是三妹妹的柚子橘子。只别笑话我们俗气才好。”
“怎么会?我听着觉得别致可爱呢。”华英客气的说道,又介绍自己的丫头:“瑞雪、玉雪。笨笨的上不得台面,日后有冲撞的地方,还请姐姐别见怪。”
“妹妹谦虚了,有这么千伶百俐的姑娘,哪能有笨丫头?”锦绣笑道:“不知大表妹的丫头叫什么?”
华彩抿嘴微笑,轻轻的说:“大些的是烟烟,小些的是阿云。都是母亲赏的。”
“烟烟?好诗意的名字!”罗衣看了那丫头一眼,又转头对华彩说道:“表姐必定是个才女了。”
华彩赶忙摆摆手:“不是不是,不过是胡乱起的。哪敢担才女的名号。”
罗衣看着对方的紧张,也就闭了嘴。
锦绣又接过话头:“我们姐妹准备了些许玩意,妹妹们随意看看,不值什么,只是我们一番小心意。”说着让丫头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一齐给她们姐妹,只说明送礼的人,余下随他们姐妹自己分。女孩子在一起又不免说几句绣活,再谦让两回,便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于氏走来邀请客人与二房一起吃饭,绍熙与绍衣索性避了出去,直接到绍世那里蹭饭了。一群娘子军吃的也算热闹。想着姑太太必定跟老太太混一天,二房的人到了冬天也不怎么睡午觉,遂邀请两位表妹一齐到黄氏正屋旁边的针线活专用室坐一坐。
偏厅里火盆烧的旺旺的,张姨娘和莲姑娘坐在一块儿做衣裳。见他们来了急忙起身见礼。不免相互介绍一番才落座,于氏开始招呼:“两位妹妹怕是针头线脑都不齐全,索性让我做个人情捡个漏儿,帮你们预备了吧?以后一齐在这里做活,大家热闹些。”
华英见这间房四处摆了绣架椅子,便知道不止一个人在此了:“原来二表嫂家都聚拢在一起做活啊。”
“我从小儿淘气,这些都没学好,只好把大家拢在一处,有什么问题好互相请教。”于氏笑道:“妹妹们今日先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尽管提出来,千万别客气。”
华英看着这屋里又有姨娘又有仆妇,暗自皱眉,有些不愿意,却又不好说出来。不免腹诽这二表嫂好生小气,萧家也不至于穷到这个份上,至于这么省炭火么?日后必定要劝着二表姐回屋里做去。
华彩则有些羡慕的看着罗衣,她的姨娘早就不知道在何处去了。据说当年冲撞了太太,被太太卖了。这到何处寻去?罗衣却可以日日见到自己姨娘。又想起他们嫡庶两个用度几乎一样,内心里的酸水就有点往外冒。再想想她们各自送的礼物,暗自冷笑一声,是了,她也不过面上光,不过有姨娘又没嫡母,还是比她强多了。
冬日天短,等于氏将华英姐妹的针线家伙收拾出来,又一起扎了几针,天也就黑了。两姐妹起身告辞,于氏让陪嫁的乳母刘妈妈亲自送到客院里。吃过晚饭,锦绣和罗衣又被抓着学做鞋。
做鞋是个苦差事,但上回被抓着孝期动嫁妆,大家也就停了手。日常只做衣裳鞋袜,这总不至于让人讲罗嗦了吧?此时风俗,女子出嫁,要给婆家每个长辈做一双鞋。当然大户人家通常有丫头婆子帮忙,只做亲近的长辈而已。锦绣好说,男方家有些什么亲戚,早被摸的门清,闲着也是闲着,先把鞋底纳了再说。罗衣更好说,不知道嫁在哪里是吧?每个尺码做两双,好的捡出来日后用,不好的全当练习了。
弄的罗衣苦不堪言,鞋底可是一层浆糊一层棉布糊在一起的。硬的跟石头一样,单纯用针还穿不过,非得用专用的锥子扎个洞,再用针带着结实的棉线穿过。为了保证鞋底的质量,还得用力拉的紧紧的,扎的密密的。她从最开始傻傻的用指头力,到现在终于学会了巧劲,扎的两手满是窟窿,估计打人都能比以往痛几分。往事不堪回首啊,泪流满面。
姑太太的到来让萧家的作息稍微乱了几天——除去第一天大家避开了她们母子的私房话,随后几天都在上房陪着一起热闹热闹。华章也跟兄弟们混了个半熟。姑太太一家也就正式安顿下来。
因为年纪和守制的缘故,姑太太家的孩子居然全跟在了二房。不免让于氏非常头痛,按理说这是长房的事,放到二房算什么?几日观察下来发现,华英不知是不是因为幼女的缘故,多少显的有些骄纵。管当然不能管,但也没得在自己的地盘上让自家姑娘委屈吧?不然丈夫知道了非怪她头上不可。因此不免对姑太太有些腹诽:你这个当娘的也太不管事了吧?
不行,非得请几位先生回来不可!不单哥儿们不能因为前先生辞馆就一直这么混着,姑娘们也得立起规矩来。她可不想担这些责任!
而华英跟着二房混了几天,实在受不了这一屋子人来人往,悄悄对锦绣说:“二表姐,你就没想过自己回屋做活?”
“为什么回屋?”锦绣笑道:“屋里又冷,又没什么人气。孤单的慌。”
“我陪你去屋里做,这样既有说话的人,又不至于这么多人挤在一处。”
锦绣摇头:“我们那院子本就是隔出来的,房屋狭小,绣房更小了。”说着下巴往华彩那里抬了抬:“我们四个要去,哪里坐的下?”
华英正想说关她们什么事,就听锦绣已经笑道:“哟,三妹妹今天纳的鞋底挺像回事的啊。”
“哈哈,不错吧?”罗衣也笑了:“我今天状态奇好!一针都没错!要是做成了,给姐姐做双拖鞋穿。”
“拖鞋?”
“就是没鞋帮子的鞋,这样上炕下炕方便。”
锦绣对着罗衣的额头一点:“你就懒吧!上回嫂子才说了不许你踩着鞋跟走,你就想法儿把鞋跟做没了。”
“唉,横竖在家里穿,别人又瞧不见。你怎么就不夸我聪明伶俐呢。”
“可见我说话不顶用呢。”于氏也笑道:“改日再让二妹妹拿着戒尺打她个几十下才好。”
众人想起上回罗衣被锦绣打的杀猪一样的惨叫,纷纷笑的前仰后合。罗衣涨红了脸:“哪有这样做嫂子的?八百年的事了,总拿出来笑。”
“这算什么?”锦绣接道:“去年掉到水里,不知是烧糊涂了还是怎么,醒来后谁都不认识。最可笑的是字认识一半一半的。那会看唐史,硬是把回纥,读成‘回乞’,我与二哥只差没笑的岔气。”
段妈妈也笑道:“说起三姑娘,我就想起去年老爷从贵州回来。二姑娘骗她说老爷回来要考她《四书》的,三姑娘还真信了。关屋里背了半月的书,说话都是之乎者也,把我们乐的不行了。”
罗衣怒了:“你们一个个都不是好人。”把手中的活计一放,捏住锦绣的脸:“你个不讲义气的,还带头笑!”
“哎!鞋底掉到火盆里了。”锦绣叫道。
“哎呀!”罗衣立马跳起来:“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满屋子哄堂大笑,于氏指着锦绣说:“你就骗她吧,火盆都隔着罩子,也能掉下个鞋垫子去。”
锦绣也撑不住了:“你怎么就这么好骗啊。”
“二!姐!姐!”罗衣气的不行:“真该让那些赞你贤良淑德的人瞧瞧!这事日后我非得告诉姐夫去!”
“我看你日后还是告诉妹夫去吧。”锦绣快口的接了一句。
橘子霎时笑的锤桌:“我们二姑娘真是铁齿铜牙,姑娘,您还是认了吧。”
罗衣气的抓着锦绣一阵晃:“我不依了啊!”
锦绣好容易笑完,见罗衣鼓着嘴跟个青蛙一样,又忍不住笑道:“好,好,我错了,你只别做这个样子。哎呦,不行了,肚子痛。”
罗衣泪流满面,有个这样的姐姐,实在是太坑爹了!众人见她这悲愤的样子,再次笑成一团。绍衣他们听见这边的笑声,也赶过来看了一回热闹。罗衣彻底悲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