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日,她将白雪留在府中开始,这个劫便应了。
白雪为引,就是不知道劫数降到了谁身上。
是杀了白雪的二哥哥身上。
还是对二哥哥积了怨的三哥哥身上?
总之不管是谁,她都是背后那双手。
这边是她的宿命。
预知、阻拦、教化、净世。却也有未知。
翌日清晨。
只只刚坐在秦寒因怀里用着早膳,月娘忽然来报,说是三公子回府了,还带着白雪姑娘。
秦寒因眉头一皱,低声道:“人既然死了,为何还下葬?带回家做什么?”
只只道:“大哥哥,我吃饱了。既然三哥哥回府了,那我们就去北苑看看白雪小姐姐叭?”
秦寒因眉头皱的更深了:“人都死了,看也无用。”
他嗓音过于清冷。
只只在他怀里转过身,该用嫩藕般的手臂圈住了秦寒因。
“大哥哥,死者为大。再说,白雪小姐姐还在王府待过那么久……”
“罢了罢了。”秦寒因望着只只纯真清澈的眼,笑着妥协,“你既要去,大哥哥陪你走一趟。”
只只心道:她这四个哥哥确实长的一个比一个歪,表面瞧着和常人无异,实则内心世界无半点情。
无论是风光霁月的大哥哥还是风华绝代的二哥哥……
至于三哥哥呢?
北苑并没有因白雪的死而发生任何转变。
只只跟着大哥哥到北苑时,只看到院中停放着一口棺材。
那棺材一看便是上乘货色,只可惜人死了,棺材再好也是无用。
院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反倒是白雪住的屋子里,断断续续传出女子的哭泣声。
秦寒因停下脚步:“只只,实在晦气,听大哥哥的话,大哥哥带你回揽月阁,以后不来这里了。”
只只摇头,固执的很,她必须要大哥哥知道生死的意义。
秦寒因倒也不会说话不算数,还是带着只只转了一圈儿,只是极尽敷衍,只只说话他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回应两句。
“满意了?”
只只点头。
在院中逛了一圈儿,没瞧见秦羡南的影子,只只便任由秦寒因牵着自己出了北苑。
她没看错,方才在白雪屋子里痛苦哭泣的就是梅儿。
秦寒因自然也认出来了,脸色不大好看,但当着只只的面儿,他什么也没说。
夜半时分,等到所有人都睡着了,只只又出了揽月阁去了趟北苑,随后直奔金缕阁。
远远的,她就看到秦羡南坐在墙头上,身影在月色下显得孤独寂寥。
“三哥哥!”
只只跑过去冲着墙头上的人影摆手。
秦羡南叹息一声,从墙头一跃而下,他步子迈的大,三两步就已经走到了只只面前。
“这么晚了,不睡觉还跑出来,不怕染了风寒?”
只只摇头,黑发散在两颊,遮的她圆圆的小脸儿瞧着多了几分清瘦。
见小崽崽仰着脑袋累,他蹲下身将她碎发别到耳后。
“还披头散发,不怕吓到三哥哥?”
“知道是只只,三哥哥为何还会被吓到?”
“小鬼灵精,说吧,来干什么?”
只只伸手手,将掌心一包蜜饯儿递给秦羡南。
“哥哥,心情不好吃点甜甜的就会很快乐了。”
秦羡南将软乎乎的小团子抱了起来:“从哪儿听来的?”
从哪儿?
只只皱眉,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不知道诶。
她就是潜意识里那么觉得,顺手便将桌上的蜜饯儿拿来了而已。
“就知道你说不出来。”
外头风大,秦羡南说着就将只只抱进了屋里。
他屋子里明珠点缀,富丽堂皇,从外头进来,若不适应便觉得晃眼。
“三哥哥听说,昨日若非是你,我早就死在老二手上了?”
“怎么会!”只只反驳道,“二哥哥不可能杀三哥哥。”
“哼。”
小崽崽又知道些什么呢?
他道:“月黑风高的,小崽崽,你该不是来蹭三哥哥床榻的吧?”
“也无不可。”
于是,只只就被秦羡南抱到了他这张梨花木的榻上。
被褥如云,绵软的好似陷进了云朵里,只只坐下来,又站起来,又用力坐下,玩的快乐了,索性站起来跳了两下。
秦羡南很会享受,软软的床榻在只只的跳跃下弹起来,陷下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只只就跳的满头大汗,她呼呼喘息:“三哥哥,好好玩!”
看着只只纯真无邪的模样,秦羡南心里也暖暖的。
“这么喜欢哥哥这张榻?”
“喜欢喜欢!”
明日三哥哥让人搬去揽月阁。”
“好哒好哒……”
秦羡南这张榻很大,他在中间拉了帘子,怕只只掉下去将人放到了里侧。
因跳跃玩耍过于兴奋,只只黑漆漆的眼珠子亮亮的,小脸儿染着红晕,她不安分的挑开帘子。
“三哥哥,为什么要放帘子啊。”
秦羡南又搬来一床被褥放在他二人中间。
“男女有别。老大不是派了教习嬷嬷给你吗?”
只只摇摇头:“不懂。”
那两个嬷嬷太啰嗦,总说一些只只无法理解的话,她便想着办法忽悠两人来着……
秦羡南忍不住笑了,眼中尽是宠溺怜爱:“只只还小,长大就懂了。除了哥哥们,只只不可以再跟任何人睡在一张榻上。哥哥们可以抱只只,但若换成旁的男人,不许,知道吗?”
只只眨眨眼,有些时候,她知道的多,无知的也多。
这是她第一次做人,听着秦羡南说,便点头。
“那夜色已晚,闭上眼乖乖睡觉。”
只只摇头,从帘子后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秦羡南的额头。
“白雪小姐姐死了,哥哥是不是很难过。”
难过?
很陌生的词儿。
他笑了:“为何难过?”
“陪伴了很久的人离开,哥哥不难过吗?”
秦羡南脸上表情不似装的,他道:“生生死死,皆是常态,没什么好难过的。”
“那三哥哥昨日为何为了白雪跟二哥哥打架?”
“我的东西被他损坏,我自然要争一口气。”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只只忽然觉得悲凉,她能够清楚感知到秦羡南周身的情绪很淡漠,毫无起伏。
“但你给她买了很好的棺材。”
秦羡南在只只额头上弹了一计:“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