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魔法交流合作司司长巴蒂.克劳奇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自己的工作事务。国际魔法交流合作司在魔法部里并不是个热门的去处,除了每四年才举办一次的魁地奇世界杯,剩下的就只有各种各样枯燥无聊的国际会议,从坩埚进口到飞路粉国际生产标准,这样枯燥的琐事充斥着司里每一天的生活。
任何胸有才华抱负的人常年操持这样的事务,都会感到壮志难酬的憋闷与无聊,像西里斯那样的人恐怕更是绝不可能在这里待上超过一周时间。但作为曾经前途无量、能力出色、作风强硬的魔法部未来之星,巴蒂.克劳奇尽管前途无亮,依然敬业地对这份工作同样做得一丝不苟,经他手的每一件事都像是用程序设定好那般精准。
今天稍微有点不同往日,巴蒂.克劳奇每隔十五分钟就会忍不住看一眼时间。在他第三次这么做的时候,门终于被人从外面轻轻敲了几下,他的心中一沉,定了定神才说:“门没关,请进。”
“打扰了,克劳奇司长。”从外面进来的人微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语气温和,“我想我应该更早一些和你约定行程,不过的确是有一些事出突然的情况急需处理,需要询问一下您的意见。”
“太客气了,史密斯先生,我想你的行程比我忙碌得多,突发状况想必也很难避免。”克劳奇站起身,来到会客茶几面前和他相对而坐,没见他有什么明显的动作,茶几上的茶杯已经开始自行叮叮当当地行动起来,自己给自己斟满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停在了伊莱.史密斯的对面。
“所以,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参与?如果是官方的事情,需要有我更上一级的长官牵线派布任务,这些年凤凰社和魔法部打了很多交道,相关的流程你很清楚。”克劳奇端起自己的那杯红茶喝了一口,礼貌而客气地说,“如果是私人事件,那就不方便占用工作时间,留到下班再说。”
“是件和你私人有关的官方事件。”伊莱面色平静,轻描淡写地说,“有件事情我不得不过来确认一下,克劳奇司长,你有私生子吗?”
克劳奇端着咖啡杯的手顿住了,他表情僵硬地瞪着伊莱看,仿佛他突然间在说什么胡话。
“史密斯先生,我以为你是个正派稳重的绅士,不会随便和人开这种不恰当的玩笑。”克劳奇冷声说,放下茶杯,皱着的眉头表达了不悦,他的表情中透出分明的冷淡,显然对这个问题半点不想再谈,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绝对不是个会和人开玩笑的人,“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用这样无聊的玩笑来打扰别人的,看来是我想错了。”
“真的是你想错了也说不定,我在这些年的和人打交道中意识到,人们想要看穿别人伪装出的样子总是异常艰难。”伊莱轻描淡写地说,并没有因为克劳奇不客气的话语而流露出半点不悦。他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平静从容,就这么平平淡淡地伸出自己的左手,掌心向上,用右手的魔杖点了点。
一团红色的液体悄然在他的左手掌心上浮现,巴蒂.克劳奇注视了他几秒,一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这团液体是什么。但很快,伊莱.史密斯接下来的话,让他的脸色猛地骤变。
“麻瓜科学前几年在生命遗传相关的领域里,有一些突破性的进展。用一个人的唾液、毛发或是血液,就能鉴定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是否有血缘关系。”伊莱平静地说,稍稍抬了下眼,看向面前勃然色变的巴蒂.克劳奇,“据我所知,巫师也有这样的魔法,能确定一个人和自己有没有血缘关系,哪怕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见过。我收到了一份有趣的血液样本,克劳奇先生,非常有趣——无论是麻瓜科学还是巫师魔法,都显示这份血液样本的主人和您有亲缘关系,不出意外的话是您的儿子。但是意外的情况就在这里,据我所知,您只有一个儿子,在因为效忠于伏地魔而进入阿兹卡班服刑后,很快病死在狱中。那么,现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您的儿子又是谁呢?您有头绪吗?”
巴蒂.克劳奇失态地猛然站起身,但伊莱比他更快。他的魔杖径直指向他的咽喉,在克劳奇惨白的面色中,朝他浅淡地弯唇笑了一下。
“有意思,你想要试试看能不能伤到我?在非突袭的情况下?”伊莱用询问的语气说,语气和方才并没有什么变化,和巴蒂.克劳奇的慌乱惶恐相比,他平静得令人恐惧,“我想你只有不可饶恕咒这一种选择,克劳奇先生,你有这样的勇气吗?或者我换个问法,你有这样的实力吗?没有同伙接应的情况下,在一个交手的功夫间瞬杀我?一个魔法防具与防护咒语研发大师?”
巴蒂.克劳奇以一个僵硬的姿势站着,进退两难。他心里非常清楚,从理智的角度上讲,他现在就该放下魔杖,束手就擒,等待魔法部的审讯……但是这样的未来让他没法保持冷静,他怔怔地站着,在面对未知未来的死灰般的绝望中,竟然也有一丝终于等到一个注定结果的,巨石落地的解脱。
从他没有捱过爱妻临死前的恳求,做出了那样的事之后,他或许就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从他的儿子逃离他的夺魂咒的束缚,逃离家里消失之后,或许他就已经在做相应的心理准备。
这一天比他想象中来得要晚些,但到底还是来了。伊莱.史密斯带着他的铁证如山坐在了他对面,他知道了他的独子的消息,以一种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方式。
他慢慢地坐了回来,微微垂着眸,沉默着。
半晌后他终于开口,冷淡而平静地问:“他在干什么?”
“帮助伏地魔东山再起。”伊莱面无表情地说,“不愧是o.w.ls里能拿十二个o的优等生,他做得很出色,在他的帮助下,伏地魔果真一直蛰伏到了现在,让包括我们的部长在内的绝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他真的还会再卷土重来,大家都沉浸在自己虚构出的和平里,谁也不知道伏地魔已经由他忠心耿耿的仆人搀扶着走来了。”
巴蒂.克劳奇短暂地沉默,他脸上的表情微微扭曲。
“换他出来是个错误。”他喃喃地说,慢慢抬起手,将脸埋进了自己的手掌里,“是的,一个错误的决定,我没法拒绝我的妻子,她病重得马上要死了,我拒绝不了她的请求……我把他带了回来,关了将近十年。一年前他跑了,那时我就该知道……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会做出什么样的错事来。”
伊莱看着他,没说话。克劳奇苦笑一声,抬起头来看他。
“我是不是很差劲?”他问,深深地叹息着,“教出了那样的孩子。我曾经甚至以为我教得很好,我没想到……没想到他最后会变成这样。”
“你的没想到也许已经害了许多个家庭。”伊莱冷淡而严肃地说,“你的儿子很能干,能干得过了头,他比他的主子更加精于筹谋,我不知道是否该说与和你的家庭教育有关。”
或许吧。克劳奇没再为自己辩解,短暂的沉默后,他说:“福吉不会愿意承认这件事的,他会告诉你一切都是子虚乌有的巧合,他不会相信你的说辞,他对你——你背后的凤凰社敌意非常重。想让他下定决心承认这件事根本不可能。他身后站着的是一群只要自己挣到钱,根本不管别人死活的人,神秘人像这样不出现在人前,从背后操纵所有事件的行为,在他们眼里简直再合适不过了,没有人想要真正承认这件事,除非神秘人真的再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伊莱手里依然拿着魔杖,他平静地注视着他,没有因他的话而产生半点动摇。
“你说的也有道理,想要把藏得足够深的人挖出来,需要一个合适的引子。”他说,“我想你就很合适,因为你当年愚蠢的行为,有人被迫付出了他们的一切填补你们空出来的代价。你做好偿还的准备了吗,克劳奇先生?”
克劳奇看着他,怔了半晌,慢慢地点了点头。
“是的。”他低声说,“这是我应得的,我早该为此付出代价。”
“那么,你被捕了,克劳奇先生。”伊莱平静地说,“威森加摩会以最快速度对您进行公开审理,届时会将您儿子尚存于人世,并且现在逃出去为某人效力的事情公布出去,人们有权知道他们正在面对什么样的危险,这种危险又是由谁带来,他们需要做好这样的准备。”
克劳奇没有反驳他,他怔怔地坐着,唇角慢慢带上了几分自嘲的苦笑。
“一切都糟透了。”他喃喃地说,“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事情变成了这样,我是个失败的父亲……你呢,史密斯,你也是个父亲,如果你面对我这样的选择,你会怎么做?”
伊莱的魔杖杖尖飞出一道绳索,将他束缚起来。闻言他的动作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抬眸看他时,依然是平静的。
“我会用与我与孩子朝夕相处的每一天,让他想清楚自己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说,“没有一个结果是突然发生的,它总是由每一个细微的点点滴滴组成。为人父母需要做的,就是理解自己的孩子,接纳他,努力避免那种可能,永远清楚地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要教他明辨是非,也要勇于纠正。如果我是你,克劳奇,我会为我的失败付出代价,自己承受所有的结果,而不是把它分摊给别人,造成更大的混乱。你还不明白吗?在你和你孩子的事情上,错的不止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