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符上是红色墨水勾勒出的古怪图案,乍看上去像是符纸。
孟英哲头晕眼花,岑丽珠更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此刻两位老人紧咬牙关,要医院的医生护士给个说法。
他们身体撑不住,虽然知道应泽工作很忙,但过去三个月里,孟越住院的各种事都是应泽在帮忙。此刻两人像是溺水的人,要抓住一根稻草。应泽甚至觉得,听电话里的声音,孟英哲下一刻就要晕倒。
他起先不明所以,但听孟英哲声音紧张,便问:“叔叔,到底怎么了?”
孟英哲深吸一口气,胸口绞痛。岑丽珠看老伴脸色发白、嘴唇都要发紫了,强行提起一口气,从老伴手中接过电话,低声说:“小泽,我给你发一张照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应泽手机响了一声,是照片传来。
应泽看到,皱眉。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单人床。床头还带着孟越的名字。
过去三个月里,应泽在这张床旁边坐过很多次。大多时候是和孟家夫妇讲话,一半安慰他们,一半聊聊自己和孟越的大学生活。
可现在,褥子掀开之后,好像之前那份虚假的安宁和平被骤然打破。哪怕应泽不知道那些符纸上的血色图案意味着什么,他也能从中看出凶戾阴森。结合昨晚的经历,应泽心脏砰砰跳动,耳畔一片“嗡”声。
他强迫自己冷静,问:“阿姨,你和叔叔现在怎么样?还好吗?要不要先做一下检查?”应泽记得,孟叔叔心脏不好,岑阿姨则是高血压。两人见到这么有冲击力的画面,刚刚电话里孟叔叔的声音也不对劲。应泽十分担心。
岑丽珠长长叹一口气,嗓音都在发抖,她低声说:“小泽,我和你叔叔不想打扰你,但真的没办法。”她自己也觉得,这事儿做的太没分寸了。可情急之下,第一个想到应泽。岑丽珠在心里默默想,等这件事过去了,一定要给小泽包一个大红包。可话说回来,这事儿真的能过去吗?
应泽果断道:“我现在在城外,马上往回赶。这样,我先让胡姐过去看看。”他这么安排一番,安抚两位老人的同时,也和医院院长通了个气儿,保护现场。最后,应泽报了警。
在一般人看来,这可能只是平常的迷信活动。但应泽的想法不同。
他知道孟越现在状况不对,昨晚更是经历了不可思议的情况。孟越口中飘飘渺渺的男人、拴在男人脖子上的红绳,再加上孟越床板上这些符纸。一切仿佛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朝孟越罩了下去。
此刻再回想三个月前孟越那场车祸,应泽头疼。他无数次扪心自问:那真的是普通意外吗?
可警察已经查了很久,各种线索都表明这点。
想到这里,应泽思绪一动。
如果是从前,面对警方调查长达三个月的结果,应泽会无可奈何,但也只能相信。
然而此刻,想起昨夜的状况,应泽忽然不确定了。
如果有“另一个层面”的力量干扰了调查结果呢?
车子掉头往城里开,司机小张看了看后视镜,犹豫片刻,提醒应泽:“应总,是不是要和观主说一声?”
他说的“观主”,就是应泽小叔。
应泽回神,脑子里一团乱。一方面,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孟越可能在不知不觉间被卷入一个大阴谋。另一方面,应泽也觉得自己疑邻偷斧。
还是先看看情况吧。
他一边想,一边重新拨电话,这回是打给小叔。
应泽小叔名叫应柏,早年身体不好,十几岁就被父母送到城外的天问观。当时的观主收他当亲传弟子,往后,应柏就一边上学,一边当道士。
等到大学毕业,应柏身体慢慢好转。恰逢老观主病逝,天问观就被传给他。
他虽然年轻,但因被老观主教导多年,对各种道家经典都颇有一番见解。到如今,也有二十余年过去。外人只知天问观观主人称清心道长,倒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和嘉诚的关系。
应泽昨晚临时约小叔面谈,这会儿又爽约。他自觉理亏,打电话过去时颇为心虚。但应柏很温和,在电话里还笑话他,是不是失恋了,才这么冲动。
应泽勉强笑了下,仍然惦记孟越的事。他想到岑阿姨给自己发的照片,再想想小叔的职业,提出:“是我那个朋友,就是住院那个,出了点事。他爸妈年纪大了,没办法对付,我过去帮忙。”
电话那头,应柏“哦”一声,说:“应该的。我这边,你什么时候来都行。”
应泽答应。他记起岑阿姨刚刚发给自己的照片,有心请小叔帮忙看看。但毕竟是孟越的事,他话到喉头,犹豫了下,觉得还是先征求一下孟越本人的意见。
叔侄两人再说几句其他。片刻后,应泽挂了电话。他靠在椅背上,看窗外道路车流。昨晚回家时是十点多,如孟越所想,他果然又捡起白天没做完的工作,一直做到十二点。
应泽决定放弃那笔订单,也是有底气的。今年上半年,嘉诚效益很好,到八月时已经快赶上去年一整年。
虽然孟越谈的那笔生意最终随着他的车祸黄了,但三个月来,嘉诚多多少少也有其他客户。到现在,流水不说比去年增长多少,至少财报上的数字已经算得上好看。
今天早晨,应泽八点半出门。九点多,刚出城,接到孟家夫妇的电话。
他十点半赶到医院,这会儿警察已经在取证。
岑丽珠在一边看着,见到应泽,告诉他:“今天要给孟越擦身体。之前都是护工做,我和他爸搭把手就行。但今天护工说家里有事儿,来不了,我就和他爸商量着,之前看过那么多次,不如自己来。结果还是手脚不麻利,水倒到床单上了。那会儿是想着把床单换掉,一看褥子也湿了,还想着这下可得麻烦护士。结果一掀开,就看到……”她说到这里,声音滞了滞,俨然还沉浸在打击中。
应泽安慰地握住她的手,问:“叔叔和孟越现在在哪?”
岑丽珠说:“你叔刚刚差点病发了,还好周围就是医生。小胡比你到的早,跑前跑后的,现在给你叔开了药,又新开一间房,孟越也被推到那边先躺着。你说报了警,我就看在这里,不敢让其他人靠近。唉,还好你过来了。”终于有主心骨。
应泽看着她,见岑丽珠两边眼泡发胀。他想到自己之前见过的岑丽珠,心中苦闷,说:“阿姨,你先休息一下,这边我看着。”
岑丽珠有点犹疑,问:“小泽,你工作那边没事吧?”大白天旷工。
应泽轻声说:“没事。我是老板,还有人记我旷工?”
岑丽珠叹气。两人说着,胡婧回来,看到老板。应泽把岑丽珠交给她,让胡婧带岑丽珠去外面找个旅馆,休息一下。
等两人离开,应泽才抽出空,问警察具体情况。
警方把贴在床板上的黄符撕下来,放入物证袋里。又告诉应泽,他们会查监控。
应泽颇为忧虑,点头。忽然觉得自己手机一震。
他歉意地对警察点了下头,随后把手机拿出来。是闹铃。
但应泽记得很清楚,自己从来只设定了一个闹铃,是早上起床。
这么说来,这闹铃只可能是孟越设的,目的在于提醒他看手机。
应泽表情不变,走到一边。他没再碰屏幕,但屏幕像是被其他人操作着。从闹铃界面退出去,备忘录点开,上面浮出一段文字:我想把墙弄开看看,你让里面的人先出来,别被误伤。
应泽:“?”
大约是他脸上的困惑太明显,孟越接着解释:床上的东西被揭下来之后,我觉得房间里的——
孟越顿了顿,备忘录上,文字卡在“的”,半天没出现下文。
他斟酌良久,最终表示:……“平衡”,被破坏了。
应泽沉默片刻,问:“你肯定吗?”
医院不是他开的。作为嘉诚老板,应泽说是有钱,但也没到可以随意指使旁人的地步。
孟越:不确定,只是有这个感觉。
应泽迟疑片刻,说:“既然有感觉,就试一试吧。”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
他转去和警察沟通,希望由警方出面,让1号床和3号床的病人先离开。
警察原本有点莫名其妙。他们已经取完证了,应泽在这会儿提出这种要求,很没必要。
但应泽坚持,警察也就可有可无地松口。眼见两边病人离开,屋中的墙壁、天花板,忽然隐隐颤抖,石灰裂开一道缝隙。
这时候,应泽和负责此事的警察就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花瓶滚到地上摔碎时,警察的第一反应是地震了。可应泽站在那里,抿着唇,看着屋内。
像是忧心,又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
警察疑心。可下一刻,眼前的一切,就由不得他再想其他。
起先只是墙灰扑梭梭往下落,接下来,是大块墙皮脱落。
最后,墙体的砖块露出来。
一起露出来的,是上面同样密密麻麻、贴满整个房间的黄色符纸。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晋江好像bug了,更新之后一直显示不出来,后台清缓存+手动刷新都没有,sad
所以讲一下,没有特殊说明的话都会是固定时间更(突发状况会在评论区请假)。到六点多还刷不出来的话,可以点进上一章,然后往下翻。
抽打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