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应泽的闹铃一直定在七点。但昨夜回来太晚,孟越强烈要求,要应泽晚起一小时。
他七点五十五煮好咖啡,掐着时间,准备在十分钟后端给应泽。可当孟越百无聊赖守在门口时,忽然拧起眉尖——
里面似乎有声音传来。
应泽电话响了。他起先以为是闹铃,因刚睡醒,神智迷糊,所以并未觉得闹铃声音不对。等慢吞吞把手机挪到面前,才一个激灵。
是电话。
来自“岑阿姨”。
应泽猛然坐起。他清了清嗓子,让自己不要一副初睡醒的样子,接通电话,镇定地叫了声:“阿姨?”
岑丽珠显然焦灼,语气里又带着一点打扰应泽的歉疚,说:“小泽?孟越还在你那边吗?”
应泽一顿,“是。”
岑丽珠低声说:“他爸爸早上晕倒了。我已经打了120,也和学校请过假,但之后去医院了,可能得有人帮帮忙。”
她是很不愿意麻烦应泽的。
可救护车还没来,儿子身体躺在床上,没到护工上班的时候。岑丽珠焦头烂额,好歹记得先吃上降压药,好让自己不被救护车顺便抬走。
但吃药的时候,岑丽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这个状态,恐怕没办法应付去医院以后的跑前跑后。她也可以“逞强”,但“逞强”的后果很可能是,自己也跟着倒下。到那时候,孟越一个人要关照两个。他那副样子,别人都看不到,自己和老孟也得和儿子握握手、抱一抱,才能听到孟越声音。
这么一想,岑丽珠的血压又有点升高。
孟越姑姑毕竟不在海城,满打满算,小辈里关系最近的,还是应泽。
岑丽珠自我检讨:明明前天晚上,我还在劝儿子……唉,这都什么事儿啊。
应泽在电话那头安慰她:“阿姨,没事。是哪个医院?”
岑丽珠回答:“海大二附院。”
应泽说:“我直接过去。孟越——”
说到这里,他已经打开门,朝客厅喊了一声。
他刚刚睡醒,头发还是凌乱的,脸颊上带着睡觉时压出来的红痕。只是大脑已经因为刚刚的消息清醒过来。
孟越就在门口。他有点意外,抬手,先搭上应泽的肩。
应泽似乎意外,没料到孟越竟然来得那么快。但他转念一想,对,孟越之前就能瞬移了。虽然后面仍然是靠开车更多,但那是因为路途遥远。现在自己和孟越都在屋里,最多不过几十米距离,不算消耗。
他直入正题,说:“叔叔早上晕倒了。阿姨叫了救护车,直接去二附院。”
孟越皱眉,“好。”
应泽对电话那头的岑丽珠道:“阿姨,我和孟越这就过去。等到了地方,你先听医生安排。不要着急,我们都在。”
因牵挂孟叔叔,所以他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落下来的时候,孟越捏在他肩头的手微微一紧。
岑丽珠冷静下来,歉疚地说了句“好”。
应泽安慰她:“阿姨,你不要有负担,这是我应该做的,孟越之前也帮过我很多。这样,我先去洗漱,很快,几分钟,手机留给孟越。你讲话,他可以给你打字。”
他说完这句话,也没有征询孟越的意见,就把手机塞给他。
应泽快速说:“我换一下衣服,等等,很快。”
话音落下,门在孟越眼前关上。
父亲病倒,此刻孟越也没什么旖旎心思。电话那头,岑丽珠说:“孟越?”
孟越挂断电话,改到微信上,一行字发出去:我在。妈,120中心那边接线员有什么判断吗?
岑丽珠发语音过来:“说可能是心源性晕厥。”
孟越听着母亲的话,深呼吸,安慰:会没事的。
岑丽珠平素再坚强,此刻也有些崩溃。但她还要体面,先问孟越:“小泽现在在吗?……待会儿你把咱们的聊天记录删了。”
孟越答应,岑丽珠才说:“阿越,你说,咱们家怎么今年遇到这么多事?”
孟越不知如何回答。
岑丽珠也不需要孟越回答。她只是压抑太久,有些支撑不住,几乎是喃喃自语:“对,我待会儿还要给护工打电话。咱们都不在家,没办法让护工来。”
岑丽珠说着说着,叹口气,“阿越,你不知道,到现在我和你爸还是神经过敏,每天都好看好多次你床上床下有没有那些东西。”
孟越心中一突,想到之前“刘辉”的话。
他理智上不愿意相信,那此刻,随着母亲带着微微哭腔的嗓音,“刘辉”的话还是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孟越心头。
他打字:妈,会过去的。
岑丽珠说:“我平时不信这些,可现在啊,看你这样子,倒是有点信了。”她犹豫一下,“我们今年是不是犯太岁?阿越,你说等过年那几天,咱们要不要去城外找个庙,看能不能上头香,驱驱邪?”
孟越:“……”
他正安慰岑女士,那边,应泽卧室的门开了。短短几分钟,应泽已经收拾好。
应泽:“孟越?电话给我,我给胡姐说一声。”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拿了车钥匙下楼。说又有事、去不了公司。胡婧一下子联想到昨天被自己放在礼盒内的纸人,心中忧虑,问:“应总,是不是……”
她没有说太清楚,但应泽听出她言下之意,也知道胡婧还在担心。
应泽说:“没事。胡姐,之后不会再有东西找你了。”
胡婧显然松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喜:“真的?太好了。”
应泽笑了下,又交代几句工作上的事,挂断电话。这期间,两人已经到停车场。孟越说:“我妈刚刚说,不好意思让你听到她……呃。”
应泽理解,回答:“没事,删掉吧。你不是有新手机吗?”
孟越:“啊,刚刚忘了。”
应泽看副驾驶一眼。或许因为情况紧急,他虽然有点调侃意思,但并未笑出来。此刻说:“救护车到了吗?”
孟越去问岑女士,岑女士回答说,已经在车上,看护士给孟英哲急救。
几人说好待会儿医院见。路上,孟越顺势告诉应泽,说自己昨天半夜下楼把紫微居打包来的菜拎上去了,就在厨房,只不过可能需要一个粉碎机处理。应泽简单道:“你下个单吧。”
孟越下单。
他想说昨晚刘辉的事,可应泽在开车。孟越考虑片刻,还是先压下来,准备待会儿再讲。
回首过去几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
他们在医院待了一上午,为孟先生办好住院手续,同时开了很多药、检查项目。应泽跑前跑后,孟越做什么都不方便,只能静静待在母亲身边。
两人要等孟先生做检查。排队的人很多,岑丽珠连和儿子讲话的机会都没有。她几次欲言又止,孟越看出来了,问应泽借来耳机。岑丽珠这才能和孟越好好说话。
大抵是因为丈夫情况稳定下来。年纪上来后,岑丽珠原本就做好这方面心理准备。所以在最初惊慌后,她已经能坚强面对一切。唯有应泽,让她有些挂怀。
岑丽珠:“唉,我们前天还说,要你和小泽讲开。按说我们有这种想法,就不好事事都麻烦小泽。没想到现在,又……”
除去对应泽愧疚外,她心里还有一丝对儿子的愧疚,觉得自己打乱了儿子的计划。
过去百余天下来,种种折腾,让岑丽珠心力憔悴。她已经在考虑,是否要给学校递提前退休的申请。女职工,五十五岁,加上自己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于情于理都可以办理。
她想说的话很多,此刻全部倾泻而出。不知不觉,已经转换数个话题。等意识到时,岑丽珠叹口气,“一直都是我在讲。”
孟越一直耐心地听,把母亲话中的种种问题条理化。
周边人太多了了,将过道团团堵住。岑丽珠身在其中,其实不太舒服,总有点喘不过气。所以孟越悄悄动用自己的力量,在岑丽珠面前开辟一条小径,让外界空气直接灌入,好让母亲能自在呼吸。
他心里惦记着事,又有周边环境打扰,一时之间竟未发觉,刚刚应泽来过。
又很快离开了。
孟越一条一条和岑丽珠分析,说:“退休的事,妈,你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你那些课件,什么linguistics、semantics……我看着都头大,你能讲这么多年,每年的新研究也在一直关注吧?所以呢,也别冲动,可以再考虑一下。家里这会儿乱,可之后总能好起来。到那会儿,没准你又想回学校了,还要走退休返聘的手续,那多麻烦?”停顿一下,“现在啊,如果妈你觉得撑不下来,先请个长假?”
岑丽珠叹道:“也是。”
孟越:“我刚刚看爸的检查报告,情况并没有很糟,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了,一气儿压过来,才让你和爸都受不了。”
他温和地劝,慢慢地,岑丽珠情绪和缓下来。孟越察言观色,最后,提起应泽。
“小泽那边——”
他已经许久不知道心跳是怎么感觉了,可此刻,忽然有了些“紧张”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作为一篇合格的甜文(喂!),不会有超过两天的误会=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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