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韶做了个美梦,又冷又饿的他被拥入温暖的怀中,一只温热的手时不时轻抚他的脸颊,耳边还响起呼呼的歌唱声,像少时窝在母亲怀里听的摇篮曲。
摇啊摇,摇啊摇,直接把他摇醒了!
楚韶睁眼,听出梦中“呼呼”的歌声是风声,而那只软暖的手只是日光照射下被风吹到他脸颊上的轻纱。
他慌忙起身,双手触碰到的床榻松软如云朵,身上盖着的锦被用的是上等的绸缎,他躺在一辆华丽宽敞的马车内——不是之前送他去花州的那一辆!
警惕地走下床榻,掀开马车的帘子,帘子上自带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响起。
车夫听到动静回过头,见是楚韶,笑得憨厚:“楚公子,你醒了?”
这一声落下,行进的军队也随之放缓了脚步。
楚韶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淮祯听到声音,立即回头,正对上楚韶哀怨朦胧的视线。
不等淮祯开口,楚韶忽然跳下马车,疾步穿过军队,往官道旁的小坡上疾跑。
士兵不敢拦他,淮祯翻身下马追上去。
暖风列列地吹过楚韶刚刚发汗退烧的身体,带来一阵沁凉之意,他腿有些软,却跑得比兔子还快。
淮祯箭步追上前,拉住楚韶的胳膊,“你跑什么?!”?
楚韶转身,朝裕王殿下脸面上砸了一个纸团,淮祯接住落下的纸团,展开一看,是他之前压在楚韶小包袱里的信。
“我善自珍重去了!你管不着我!!”
楚韶一甩手,真把淮祯给甩开了,他疾步朝前跑,毫无目的,不分方向,只想离身后这人远远的!
两人在渐渐西沉的落日下一跑一追,看得马上的屠危一头雾水:“这楚韶千里迢迢来追王爷,现在追到了,怎么又想跑呢?”
慕容犹笑了两声,故作神秘:“打情骂俏的伎俩罢了。”
楚韶跑得再快,淮祯也不过是多跨几个箭步就把人堵在面前了:“这是在跟我闹脾气?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楚轻煦双眼冒水雾,鼻头也红红的,显然是一副被欺负得欲哭的神情。
“你...你哭了?”淮祯抬手想去碰碰楚韶眼角那一滴水,确定那是不是泪。
楚韶避开他的触碰,泪水不加遮掩地喷涌而出。
“我..."这下裕王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不敢相信,他居然凭一己之力把楚轻煦欺负哭了。
“...我差点被野狼吃掉!让我去狼肚子里善自珍重吧!”楚韶哭着宣泄出来。
他能反杀一匹半个人大的野狼,不代表他不怕。
脖颈近距离暴露在野兽的利齿下,死亡近在咫尺,谁能不怕?
淮祯心中牵起歉疚,上前想把楚韶抱到怀里,楚韶一通乱拳砸过来,手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哪怕无意中碰到淮祯左肩的伤都没让他痛得龇牙咧嘴。
见双手反抗作用不大,楚韶才上了脚,只踢了一下,淮祯脸都白了一瞬——这力道...不愧能把那匹死狼踢出六米远......
楚韶见他真疼了,又懊悔起来,淮九顾趁他老实下来,把人拉进怀里抱紧了,低声附在他耳边,“这次是我不对。”
“......”楚韶鼻子一酸,视线又被水雾糊住了,他哽咽着问,“是因为我以前的身份给你造成麻烦了吗?”
他待在裕王身边三个月,淮祯的处境或多或少是摸清了的。
虽然钟情蛊让他的头脑迟钝了几分,但也不至于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淮祯是兵权在握的王爷,身边怎么能带着一个敌国旧人呢?如果被有心人发现,说裕王拥兵自重勾结外臣,这是多大的罪名?
更何况他曾经的身份还是魏庸的正妻,多可耻的一个头衔,中溱皇室怎么会容忍一个金尊玉贵的皇子身边带着这么不干净的人?
楚韶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在岐州的时候,我对你是有价值的,但出了岐州,我就成了累赘,对不对?”
淮祯猛地一怔——他居然什么都知道。
“你想做皇帝,所以我必须消失...”楚韶趴在淮祯右肩上,一边哭一边说,“我都明白的,啾咕,我不做王妃了,你把我贬做奴仆,安置在王府里,做个下人吧,哪怕去后院倒夜香也可以,只要把我留在你身边,让我每天能看看你就行,只求你不要赶我走...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他卑微至极地恳求着,淮祯看到楚韶耳垂的朱砂又淡了一些,昨夜慕容的话回荡在耳边:
“楚韶本心是不会为了殿下这么豁得出去的,一切都是钟情蛊的迷惑。”
钟情蛊何止迷惑了楚韶的心智?
自淮祯决定把楚韶带回随州强行安个假身份时,他恐怕也是中了情蛊了。
“不赶你走,也不会让你做下人。”他捧起楚韶的脸颊,替他擦拭泪水,郑重地告诉他,“你就堂堂正正地留在我身边,没人敢动你。”
像在做梦一样,楚轻煦握住了淮祯的手,“真的吗?”
“我不骗你。”淮祯低头吻住了楚韶粉白的双唇,浅尝辄止地松开,“现在信了吗?”
“......”楚韶手脚并用地扑到淮祯身上,双腿缠着他的腰身,双手揽着他的脖颈,如玉般润泽的脸蛋凑近淮祯,大胆又热烈地回吻他。
温热的气息交缠,咸湿的眼泪落进双唇之间。
太阳西沉的余辉将楚韶的脸颊映得红扑扑,浅蓝长衫在日落前的辉光中飘舞如风,他身量轻,淮祯轻而易举地抱住了,不让他被风吹走。
.......
不远处围观两人亲热的三万士兵和心腹们:“...............................”
众将士面不改色,心中偷偷嘀咕:
士兵甲:王爷这是...这是被狐狸精给控住了啊!!!
士兵乙:想媳妇了,也想和媳妇亲亲。
士兵丙:想不到咱们王妃是个比女人还美的男人?!
士兵丁:王爷这是打算亲多久啊,还进不进城了,磨磨蹭蹭的!
骑在马上的屠危打趣起吴莽来:“吴老弟,你看看,又是因为楚韶无故停止行军,你要不要再让王爷把楚韶军法处置?”
吴莽这三个月来已经修炼得很有眼力见,他睨了屠危一眼:“你想死可别拖上我。”
屠危哈哈大笑。
宁远邱一边笑一边摇头:“男人都吃这套。”?
慕容犹朝宁谋士伸出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此前他们打过赌,赌裕王会不会对楚韶动真情。
宁远邱认赌服输,乖乖交出一锭黄金,慕容掂了一下沉甸甸的黄金,眉开眼笑:
“我早说了,对楚韶,殿下早就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