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中院落二十三座,殿堂六座,府库若干,钟先生每日下榻之地不定,因曹祥巡视边防,钟先生作为府中唯一的超凡境修士便肩负起定海神针的重任。钟先生在四处兵营稍作停留之后便起身回房,路遇巡夜的队伍,遂将其叫住问话:“今夜为何不见其他三府的人。”
这几日,四府士兵共同巡夜,负责府中各位大人的安全,今夜一路行来,却只见域西金甲,这不禁令其疑窦丛生。“据说是要休整,准备回府。”
带队的将官回道。钟先生挥手让他们继续巡视,自己思量间步伐不禁加快几分,心中暗道真是咄咄怪事,好好地怎么就要回去了?行至一处竹林,钟先生突然停下脚步,在夜色的掩护下,一片竹叶轻轻摇晃,整片竹林很安静,今夜无风,若不是灵慧魄圆满,常人如何能发觉此等蹊跷。心念之间,钟先生身形一闪,人便在黑暗的掩护下不见踪影。彭霄的房间一片昏暗,门口的侍卫也都是无精打采,有的坐在地上犯起了困,有的已经拄着刀剑频频点头。从暗处走开的钟先生又来到朱通的房间外,里边传来彭霄的声音,大惊小怪地说起自己在知暖阁所受到的礼遇,还不时的等待对方的附和,却听朱通简单应付两句,因为彭霄这几日晚上都要去到朱通房间解解闷才肯回房睡觉,府中的侍卫渐渐地习以为常,钟先生对此也是知道的,没有惊动任何人,便再次消失在夜幕中。吴兮的小院内人影攒动,周围的云甲围了几层,其他人都是在兵营休息,由于南光府军太多,钟先生没敢靠近,只远远地望了一会,之后一路看遍了其他两位府主的住处,情况大同小异,相比两个巡查使,府主这边更不容易靠近。顾侯的院子里下人们正在准备晚上的药膳,仆人端来饭菜,放到房间之后便匆匆离开,与钟先生相遇纷纷避让行礼,钟先生则随手关上了房门,闪身来到顾侯身旁,凝重地说道:“府中有人夜行!”
顾侯抬眼看向钟先生:“会是谁?”
钟先生向顾侯说明了府中的大致情况,能够悄无声息地在府中游走而不惊动府中巡夜的兵丁,也只有这几位了。“你是在怀疑三位府主?”
顾侯将饭菜用罩子盖起来,推到一边,淡淡地问道。“无缘无故说是要回府,三位府主把自己人都从府中撤回去了,将自己的小院加强了戒备,不由得我生疑啊。”
钟先生更相信自己所听所见。“呵呵,你怀疑他们三个,我却怀疑不在府中之人。”
顾侯坐下来笑呵呵地说道。府外之人?钟先生心中思量着,府外之人有想要的东西在府衙的,那便是第三位超凡境的巡查使了:“大人在怀疑是秦标?”
钟先生从秦标手上劫走骆丘冥已经几日了,秦标也能查出对方是谁,这几日风平浪静也让二人放松了警惕,金卫在府衙的眼线众多,对里边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莫非是为了骆丘冥?”
钟先生腾地站起身,凝神静气,感受周围的风吹草动。顾侯面沉似水说道:“你不要走远,今夜就在此间睡下吧,我去给小东西送饭。”
说罢便端起饭菜,佝偻着身子走进暗道。“好。”
飞檐在夜色下勾勒出优美的轮廓,整个府衙之内只有巡夜兵丁的脚步声,几盏灯火若隐若现,由远及近又远去,几个府上的仆役例行查看档库,点燃十六盏墙壁上的油灯将整个房间照亮,两个仆役看遍每个角落,随后熄了灯,锁上房门离去,一路上在斑驳树影的笼罩下讲述自己的趣闻乐事。朱通身穿一身夜行衣,蒙面坐在房顶之上,真气自五魄流出在全身游走,以至于随时应对任何突发的危险。来之前让彭霄在自己房间装作与自己交谈的假象,彭霄的戏码不知道能唱多久,所以朱通不敢滞留太久。已经看遍整个档库,四周没有开窗,只留简单的通气口,狭小且逼仄,人无法进入,只有大门一处入口,如今已是被上了锁,只能从房顶下手了。为了不惊动巡夜的兵丁,朱通小心翼翼,颇费一番周折,捅出一人的通道,抽身而下,房间内的架子足足三十排,共分十层,一眼望过去,上面摆满了案卷,浩如烟海。一路翻阅,有关于灾情的、耕种的、涉及衣食住行各个类别,朱通找到关于军事的区域,随即翻开一看,是前几日命白长新领四镇兵力,安流民、警魔患的府主令,随即放回原处,朝另一个方向找去。一张军报是关于军队调动的,里面详述了南光防线的金甲军拔营的情况,历时半月,期间无一起魔患;还有关于府军司马曹祥巡视边防的奏报,上面记载其在各处压服一些不听调的军侯军官;再往前便是关于血落西迁前后的各种调兵,其中各军令含糊其辞,还有一篇白长新给顾侯的奏报,上书“巡血落,除新坟两座,无所获”,再往前便出现了童军的军报,“在高桥坊清剿魔患一处,灭目魔一只影魔一只”,事件都有详情奏明,邀请封赏的奏报全部没有下文。一路翻阅下来,一年来的魔患奏报寥寥无几,与之前的每年一地数十起相比,简直是一夜间天下太平。朱通有计划地抽取几张,将其他奏报原位放好,便悄悄地返回住处,还没开门便听到房间内的声音,只是并非谈话。屋内传来微鼾,灯还亮着,朱通越过侍卫,翻窗而入,惊醒了彭霄,他警觉地一坐而起,看到是朱通便瞬间回到睡眼惺忪的状态,单手撑在桌子上托住下巴,埋怨道:“怎么这么久?”
朱通走到床边,一边扯下身上的夜行衣,换上自己的棉布长袍,一边对彭霄说道:“档库封锁的很严,又不敢弄出声响,里边案卷太多,费一番功夫寻找,中间有人来吗?”
朱通将压在衣服下的头发整理一遍,径直走到桌前,大口饮下一杯水,便坐下来,掏出今日的成果,摆到桌子上,顺手推到彭霄的面前。“除了我,谁还来你这,你这人不讨喜,没人愿意搭理你。”
彭霄漫不经心地说道,也在指白天康怀对他的冷漠态度,一边拿起那几张奏报看了下。朱通没有在意彭霄的挖苦,而是把路上见到的不寻常跟彭霄说了一遍。“有了这些只能说明血落出事之后,魔族动向有异,可以看出来像是在配合血落的事情,这点倒是可以继续查查,你说三府的府军都撤了是怎么回事?”
彭霄左看右看,最后才将奏报放下,问起三个府主的事情来。朱通接过奏报收起来,若有所思:“不太清楚,今夜只见域西府军,莫非是四府之间生了嫌隙?”
“若是如此,那可是太好了,我费尽口舌也没办成的事,不知道哪位能人办到了!”
彭霄已经起身走到门前,回头一笑说道:“明日我还要再战知暖阁,先去睡了,看看能不能抓住他们私下勾结魔族的尾巴。”
说罢彭霄便独自赶往自己的小院,口中念叨着:“府衙今夜可真热闹啊!”
一边叹息一边迅速地用余光扫遍了周围百步内的情况,一切如常,随即快步离开。方才彭霄只觉足下一紧脊背生寒,口中故意言语道,意在警示对方知道其存在,随后这种感觉便消失不见,便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房中,闭门不出,睡意全无的他坐了一夜。而府内的神秘人却已经不在府中,两个黑衣蒙面的人落在府衙外不远的一处庭院中,一个胖点一个瘦点。瘦蒙面人道:“这下放心了?”
胖蒙面人呵呵一笑:“金卫做事果然雷厉风行,看来秦兄早已有此打算!”
两人的身份呼之欲出,胖的正是老色批,瘦的自然便是秦标了。老色批找到秦标颇费一番口舌,想要安稳地从府衙抢人,没有人手万不可行,单单是成百上千的府上兵丁便能让超凡境无法全身而退。秦标也不敢擅自行动,不然怎么能咽下那口气,最后考虑一番欣然同意,多个厉害帮手胜算自然大上几分,只不过人找出来,谁能抢到就各凭本事了。老色批万没想到秦标竟然早有准备,随后将他吹捧一番,秦标很受用,自然也没辩解自己想先肢解四府的抱团是为了警示一下顾侯。三位府主一去,压力自然会小上很多,至于那两个巡查使,若是不多管闲事自然不必理会,安全起见还要多叫几个人以防万一,到时候最起码能够做到全身而退,两人一拍即合。秦标出声提醒:“你找的人可靠吗?”
老色批哈哈一笑:“放心吧可靠,三个超凡境,会不会还是有点危险啊!”
府衙之内的兵丁众多,除了钟先生,不知道还有多少劲气境的高手,若是劲气境的多几个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你的人很会打配合,多带一些不就好了,我这边也抽调几个,想来能万无一失了。”
秦标语气冷淡地说道,心中对上次密林中的事情耿耿于怀。老色批可不会顾及秦标的感受,大肆放声狂笑:“我的人都是身经百战,你们偷鸡摸狗的有的学呢!”
说罢还拍拍秦标的肩膀。看到秦标充满杀机的眼神,老色批骤然收声,一跃而起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