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侍女托着一件崭新的衣裳走进朱通的房间,彭霄与朱通坐在不远处,一边品茶一边欣赏少年换装。骆丘冥经过短暂的昏迷已经醒来,朱通急忙上前询问血落的情况,结果却是娃娃闭口不言,彭霄到:“孩子刚醒来,给他点时间!”
骆丘冥曾将父亲的告诫置于一旁,密室的日子显然不算是一种优待,他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对待他们只能沉默以对。婢女的手法很轻柔,在骆丘冥的头上盘起一个发髻,用用一根杏黄的布条束起,脸上的胭脂水粉也已经被早早地清理掉,现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男孩子,骆丘冥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间也有些恍惚,真的是父亲葬下了整个血落吗?自从知道朱通是州司的巡查使,骆丘冥的心中也在担心,他亲眼见到父亲向四府的人挥下屠刀,至于血落的那百万性命,他也有些怀疑真的是父亲所为,若真是那样,身为骆长陵的儿子,他会遭受什么样的惩罚。换上一身合身的淡黑的长袍,骆丘冥便被彭霄领着闲逛府衙,朱通作陪,三人难得悠闲,主要是为了让骆丘冥散散心,也是将骆丘冥的身份大白天下,在暗中的他躲不过纷至沓来的明枪暗箭。府衙很大,却总是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人,钟先生不去守护在顾侯的身边,反而在府中闲逛,又像是刻意在此等候。一条遍地红砖的小径旁,周围栽满了柳树,不远处便有一池清水,几只白鹤在其中梳理羽毛,看到来人不禁惊慌飞走,钟先生感觉到有人来了,转过身来,手中还拿着随手折下的嫩柳。“我道白鹤惊走是何缘故,原来是几位游园。”
钟先生摆弄手中的嫩枝,缓步迎上来。骆丘冥身子有些僵硬,止步不前,被似有察觉的彭霄单手揽过其肩膀,这才挪动步子向前走去。朱通向钟先生问道:“钟先生不在顾府主身边,怎么有雅兴来此折柳了?”
四人很快便走到一起,钟先生微笑着看看骆丘冥,随后将目光定在彭霄身上道:“我非药师,不能帮上什么忙,在那也只会碍眼,不如出来走走,正好缓解身上的伤势。”
朱通缓步走在中间,钟先生挨在左侧一起信步闲游,彭霄揽着骆丘冥的肩膀不紧不慢地跟在右侧。只听朱通道:“可查清是何方贼人?”
钟先生苦笑着摇摇头:“大人也知道,对方三人都是超凡境的修士,想要追踪其线索,哪能这么快!”
彭霄点头道:“顾府主怎么招惹了这么些亡命之徒,要不是我与朱兄及时赶到,情况还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钟先生停下,在此深深一礼:“钟某代府主还要多谢两位,他日府主身体好转定然会大礼相谢。”
朱通三人随即停下,还礼道:“我等住在府上,承蒙照顾,又是州司的巡查使,见到此事怎可袖手旁观!钟先生见外了!”
路过一张石桌,几人绕到另一条曲径,便听钟先生叹气道:“要说这一遭,其实都是为了这个孩子。”
钟先生看了一眼骆丘冥,彭霄与朱通对视一眼,这才是说到了正题上,却见钟先生已经走在前面,嘴上说道:“两位大人相必已经知道了此子的身份,他是大人的徒孙,骆长陵的幼子。”
钟先生先一步进入一座歇脚的廊下,回过身来,请两位巡查使进入,自己跟在后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悠悠说道:“府主年纪大了,无儿无女,老人嘛,想要儿孙承欢膝下,所以托我见到二位希望能让这孩子回到府主身边。”
骆丘冥表现出抗拒的情绪,警惕地望着钟先生,便听朱通道:“骆丘冥是血落的唯一生者,是此案的重要证人,我当然能体会顾府主的心情,孩子在我不会少半根毫毛,事情清楚之后,定然全须全尾地送回。”
钟先生也没指望朱通他们能将人送回,只是试探性的问问,便不在此事上纠结,反而说道:“骆军侯糊涂啊,千不该万不该走上这条死路,留下这孩子在世间,还希望两位上使不要连坐,能对对这孩子从轻处罚。”
说着,钟先生竟起身,又是一个大礼,听闻此言的骆丘冥身躯微微一颤,袖中的手指不断地揉搓袖管。彭霄微微一笑,上前扶起钟先生道:“先生何出此言,血落事情尚未明朗,怎的就要论罪了?再说了他一个孩子,遇到这种事情,我们心疼还来不及呢,断不会为难他的。”
“钟先生不妨回去告诉顾府主,我会将骆公子当子侄看待,这下应该放心了吧?”
朱通也起身道。“如此便多谢二位了!”
钟先生如释重负,展颜一笑:“我陪三位好好走走!说起来,丘冥到府上还没好好地逛过呢,倒是他老子,来过一次,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钟先生像是在忆往昔,随即便领三人,在府中走了个把时辰,期间时不时提及过往,骆军侯云云,最后才抽身而走。彭霄目送钟先生远去,便打量起身边的骆丘冥,小子长相还算周正,挂着一脸的苦相,彭霄朝其呲牙咧嘴一笑,没换来任何反应,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这孩子,感觉骆长陵不像是能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彭霄感慨道。朱通一巴掌拍在彭霄的肩上,把他吓一跳转过身来,只见朱通脸色微寒:“你也跟着胡说,身为巡查使怎可随意下定论!”
“是我的不是,你也知道我有时口无遮拦,朱兄勿怪!”
彭霄大大咧咧地笑道,上去要搂住朱通的肩膀被朱通当下,看着朱通将骆丘冥领走,呆在原地,最后无奈笑笑,追了上去。府城经历两次戒严盘查,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闲情雅致逛园子的,随着府军的撤回,张府门前看守的府军也离开了,张家从惊慌中回过神来。门子透过门缝看了一眼,便悄悄地打开大门,随后才大喜地禀告老夫人:“启禀老夫人,府军撤了!”
在场的夫人们神情一松,有的破涕为笑,有的转悲为喜,张庆颐说道:“就说让你们放心,那个朱大人不是说会保住咱们家的嘛!”
此时场上没了反对的声音,老夫人随即说道:“咱们家哪个都得罪不起,最好的办法还是置身事外,你跟庆爽不要瞎胡闹。”
张庆颐刚要开口,便被身边的妇人握住手,说道:“母亲说的是,我会好好管教这两个孩子的。”
妇人是张庆爽兄妹的母亲,娘家姓李,府中都叫她李夫人,李夫人举止端庄,用眼神制止了张庆颐的胡闹,便听她接着说道:“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有可能只是虚惊一场,那个巡查使使没使力还真不好说,你这个丫头不要急着帮人说话。”
“知道了。”
张庆颐低下头去。上首的老夫人道:“派人立即去作坊看看,别停了,不管是什么情况,眼下没事就好。”
一早被府军堵在里头,北边的作坊想必也是人心惶惶,府城给了张家不少的订单,即使是日夜不停地赶工也不一定能完成,要是再被耽误几天,可就真要了命了。张庆颐自知无趣,又被家中的长辈数落一番,便自告奋勇道:“我去吧!”
李夫人回过头来,笑着说道:“你懂什么?让下人去就行。”
“母亲,我在这也无聊,不如出去帮家里干些活,总好过在这被你们数落!”
张庆颐委屈的说道。老夫人宠溺地看着孙女,用教训地口吻说道:“都是为了你们好,巡查使跟咱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好了,你要去便去罢,小心些!”
“是!”
张庆颐跟老夫人和母亲以及诸位长辈告辞之后便出了厢房,一出门便问向府中的小厮道:“张庆爽呢!”
“少爷刚还在小花园练剑呢。”
张庆爽身穿一身短打,拿着汗巾挂在脖子上,跟一个急匆匆跑来的小厮低声说几句便让其离开了,转头看到张庆颐信步走来,几步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了?”
“我也要去!”
张庆颐不依不饶。“你去做什么,一群男人袒胸露乳,到处臭汗的。”
张庆爽想都没想就拒绝道。早上朱通匆匆离开之后,张庆爽便让妹妹帮自己谋个差事,自己想去自家的作坊看看,父亲叔叔们常在军中,家里的生产靠着老夫人维持着,妹妹常与奶奶夫人们混在一起,说得上话,便将重任交给了她。“那你怎么也要去作坊了,若是奶奶知道你不务正业,不打断你的腿!”
张庆颐坏笑威胁道。自从被朱通拦住没有逃走成功,老夫人便让他继续去府学,张家是想将他培养成修为有成的修士的,不然张家的家业没个依靠可不行,张庆爽的父亲叔叔是指望不上了,一大把年纪还在神力境,一心在军中忙着生意,因此老夫人寄希望于张庆爽一身。“我是有正事。”
张庆爽严肃说道。张庆颐可不管这些,针尖对麦芒,脚尖一踮:“奶奶都不嫌我出入作坊,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我自己去!”
“得,带你去!”
张庆颐瞬间开心起来,凑到张庆爽耳边说道:“我知道你又帮那谁做事,奶奶不让咱们瞎掺和,你看今天多危险!”
张庆爽一脸嫌弃地推开妹妹道:“我刚打听了,府衙今日遭袭了。”
“又是你?”
张庆颐口无遮拦,低声道。张庆爽赶忙捂住她的嘴:“你想害死我?这次可不是我。”
张庆颐这才恍然大悟:“会不会是因为之前的事,防着咱们家呢?”
张庆爽擦擦手上的口水,漫不经心道:“可能是吧!”
随后叫上一句,走了,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奔北边的作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