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百旺在前，李林提着马灯在后，顺着河坡，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手电筒的光亮。
“龟儿子，电池就那么点电，也不知道省着点用。”
程百旺看到手电筒的光亮后，心里稍安，开始心疼手电筒的电池。
自从捡到这个手电筒以后，他们都宝贝的不得了，不怎么舍得用。
用完了，买电池是要花钱的。
如果非必要，就不用开手电筒。
那手电筒在半空中照的越亮，他的心就越难受。
李林笑着道，“爸，那边都是深坑，黑灯瞎火的，让他们上来再说，不要吓着他们。”
“中。”
毕竟是自己亲儿子，程百旺也不想在河里惊着他们，等上来再收拾他们。
离着手电筒的光亮越来越近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妇女的哭声，还有孩子的哭闹声。
程百旺猛地止住步，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那两个王八蛋.....
不能......”
他不敢往后面想，也不敢往前面继续走了。
“爸，你放心，他们没混到那个地步，钱长江就不说了，你儿子什么性子，你自己清楚，做不出来这种混账事。”
李林的心原本也是提着的。
但是，想到钱长江的性子，他选择了相信。
钱长江这个人缺点很多，比如见到女人就走不到道，特别是漂亮的女人。
可不代表他就是个流氓，而且被女人一瞧，脸就红的跟猴屁股似得。
但凡有一点出息，就不会打了几十年光棍了!
最后逼的去老挝找媳妇。
借着酒劲对女人用强？
更不可能。
他连借着酒劲去给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姐姐送温暖的胆量都没有。
鱼龙混杂的工地里，还能保证“出淤泥而不染”，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假正经。
钱长江却有自己的理由：我不像他们，给了钱还要被瞧不起，没那么贱。
骨气这种东西，用错了地方，只能万年单机了。
“大林.....”
程百旺哆嗦着点着了一根香烟，“那龟儿子要是真做出来了丢人事，俺去打死他，清理门户，你别拦着。”
“爸，你真的想太多了。”
李林哭笑不得。
他这个大舅子程玉山也确实不是什么好玩意，出社会以后，打架闹事，没有一样不做的。
可这人同样是个要脸面的！
做不来腌臜事。
见程百旺还在那忐忑，便径直一个人往前去了。
他提着马灯，还没靠近，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更大了。
突然就听见有人喊，“大林。”
李林听得真切，这是钱长江的声音。
“你们干嘛呢？”
李林近前，低着头，借着马灯的光亮，看到了一个坐在地上的妇女，浑身湿漉漉的，头发散乱，脑袋埋在怀里抱着的小姑娘身上，嚎啕大哭。
“你是不知道，”
钱长江夹着烟的手指着地上的妇女道，“我们来收网，遇到这娘们来寻死，费了好大劲，才给扯上来，娘的，累的老子一头汗，早知道不做这好人了。”
“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李林虽然相信这两个人，但是听见钱长江的话后，还是长松了一口气。
“干嘛？”
钱长江就是再傻，也能听出李林话语里的不对劲，“你不会以为俺耍流氓吧？”
“没那个意思。”
李林讪笑道。
程百旺挺着腰板从黑暗里走了出来，见妇女衣裳整齐，除了身上的水，没有别的不妥，便蹲在妇女身前道，“大妹子，你这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别吓着孩子。”
“大哥，”
妇女终于抬起了头，眼泪婆娑的道，“俺不想活了，求求你们，就让俺去死吧。”
程百旺把她怀里的孩子夺过来，冷声道，“孩子俺给你养着，你要死便去死吧，祸害孩子算怎么回事？”
小姑娘五六岁的样子，扎着羊角辫，脸上污泥、鼻涕、眼泪混合在一起，看不出来本来面目，在程百旺的怀里哭的更大声了，双手双脚乱扑腾，一个劲的要往母亲怀里扎。
“乖孩子。
咱们不哭，”
程百旺把孩子搂的更紧了，“爷养着你。”
“大哥，”
女人站起身，再次夺过来了孩子，一边哄一边抹着眼泪道，“大哥，不是俺心狠，俺是不想她留在世上遭罪。”
“你放心，咱们没有大的本事，但是养个孩子不费劲，她受不了罪。”
对于这种蠢货，李林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死就死，干嘛带着孩子？
“还愣着搞甚？”
程玉山早就没有了耐心，“赶紧去死啊，说的很清楚了，孩子替你养着，一定当自己孩子一样。”
“俺那男人是个畜生啊!”
女人抱着孩子再次瘫坐在地上，哭声压过了河边的蛐蛐声，青蛙叫声。
“你男人是个畜生，你就该带他去死，不该祸害孩子！”
程百旺的话语里没有一点同情的意思。
看着哭的震惶的孩子，他恨不得直接扇女人两巴掌。
“他有睡觉闭眼的时候，你要是真有骨气的，就该直接拿刀抹了他脖子，”
李林同样恨声道，“你没那个胆量，就老实受着，别牵连孩子。”
“他要拿洋叉攮死俺呢!”
女人用衣袖抹了下鼻子，继续控诉道，“俺身上被她打的没好地方了。”
衣袖从脸上落下，脸上的污泥、淤血、水渍去了不少，昏暗的灯光下，显出一张红肿的脸。
“大妹子，”
程百旺再次点着一根烟，“太晚了，孩子也要睡觉，有什么事，咱们回去说行不行？”
“不！”
女人梗着脖子，倔强的道，“俺死也不回去。”
程百旺道，“你是五龙村的，还是哪里的？”
女人犹豫了一下道，“俺是邓营的。”
“邓营离着这里可不近，四五里地，”
李林好奇的道，“你怎么跑这里来寻死了？”
女人低着头道，“俺本来不想死的，结果走着走着，走到这里，突然就想死了。”
程百旺深吸一口烟，大声道，“走，去俺们家，换身衣服，把孩子哄睡了再说。”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钱长江和李林等人也跟在了身后。
“大哥.....”
女人抱着孩子，毫不犹豫的追上了几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