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出淮滨,过新蔡,第二天中午经过周口,大雨倾盆而下。
“这雨下得好啊,”
钱东方浑身被浇得湿透,可依然高兴地合不拢嘴,“就是不知道咱们家里下了没有。”
“应该下吧?”
姜明松抹了抹额头上的雨水,望着陡然空旷的街道,笑着道,“那咱们找个地方避雨吧,随便他下,什么时候下完了,咱们什么什么时候赶路。”
说完拉着板车,带头往旁边的屋檐底下躲雨去了,然后直接脱掉衬衫,扭干净水,掏出烟盒,见香烟没有湿透,挨个散了一圈,见钱东方的火柴湿了,划不着,他就用自己的煤油打火机帮他们点着了。
向来没心没肺的钱长江吐着烟圈,望着密集的雨幕感慨道,“下吧,使劲下吧,最好能把田都下满咯。”
到秋又是一个好收成!
李林笑着道,“下得差不多就中,要是一直下,河堤破了,咱们还得抗洪。”
他们家那一块,三水围一县、一河贯东西,是因防汛而建县,因居淮河之滨而得县名,洪水走廊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要是只下一片还好,要是淮河上下游一起下,那就得发挥舍小家保大家的精神了,直接趴树顶上观海,滔滔两岸潮,相当的壮观。
“说的也是。”
钱东方一下子就陷入了矛盾之中,既盼望着家里下雨,又祈求不要下的太大,最后不好收场。
远处一处小院子,里面的人进进出出,有打伞的,有脑袋蒙衣服的,有光膀子,光脚,只穿大裤衩子的。
姜明松把手里的烟扔到面前的水洼里,“我去看看,你们等会。”
匆忙跑过去,进了院子,然后又跑出来,站在门廊底下招手,等李林等人到跟前了,才道,“这是个饭馆子,吃点东西,喝点热水,省的感冒了。”
下大雨,屋内没有光线,阴沉的可怕,不少汇集的雨水已经从院子漫进了屋里,一个脸色蜡黄的女人正拿着铁锨不停往屋外刮水,看到李林等人,便赶忙让开身。
屋里坐着不少人,姜明松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对着正在捞面的老板道,“老板,大壶茶叶水,一人一碗面,多加肉。”
老板应了声后,那个蜡黄的女人,直接在众人面前放了一大壶漂浮着老茶梗的茶水。
姜明松挨个给大家倒了茶,然后笑着道,“这是个小公社,能有这种地方就算不错了,凑合着吧。”
钱东方见左右附近的人都脱了汗衫,他也直接脱了,在屋门口扭了水后,笑着道,“不错了,起码有口热乎的吃。”
姜明松道,“等到前面的县城,咱们找个能洗澡的招待所,顺带晾晾衣服。”
李林拿着扭干净的衣服在头发上擦了又擦,然后道,“明天下午应该能到了吧?”
姜明松点点头道,“要是路上不陷,差不多能到,就怕路不好走。”
“要是太阳出来,能晒干路是最好了。”
李林也是很无奈。
眼前他们整个河南,无论是干路,还是支路,基本都是泥土路,至于柏油路,水泥路,想都别想。
至于高速这种东西,那是九十年代以后才修起来的,而且只有省城到开封那么一小段。
甚至最发达的省城路况,他上次看了,感觉也就那样,除了四五条主干道是水泥路,别的也是泥土路,据他观察,大辫子公交线路撑死也就五条。
再多就没了。
简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老板端上来大碗面,李林等人呼噜噜的吃完,连汤底都没剩。
雨依然在下,众人走不了,只能在那闲着。
姜明松道,“你送考的那个人不会是叫黄世豪吧?”
李林诧异的道,“你认识?”
姜明松道,“你们住的五龙村,我就认识一个黄世豪,跟我是高中同学,就是你说的这个性格,特别轴。”
李林笑着道,“他那性子,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处得来的。”
姜明松点着一根烟,接着道,“我记不得他是三十二,还是三十三了,反正跟我差不多,他这要是参加高考,肯定是改年龄了。”
“改年龄?”
李林摇头道,“这个我真不知道。”
“高考年龄是有限制的,一般是二十五岁,最多放宽到三十,我原本也想着参加的,就是嫌弃改年龄麻烦,就没再做打算了,”
姜明松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再说,毕业都有十来年,该忘得都忘得差不多,就不去丢人了。
怎么活不是活了。”
钱长江道,“原来你也读过高中,看不出来。”
“那会读书就是瞎混,就比睁眼瞎强一点。”
姜明松苦笑道。
“那怎么都比咱们强。”
李林认真的道。
他出社会很早,遇到的机会很多,吃亏就吃亏在没文化,但凡有个初中毕业证,他都不能混成那个怂样。
说话间,突然雨就停了。
太阳出来,彩虹挂在树梢上,好像触手可及。
继续赶路,泥土路常年经过大车、小车碾压,土早就板结,哪怕经过一场雨水浸泡,也只是湿了一层,大部分水都泄进了两边的水渠。
虽然能拉着板车行走,可是水坑多,泥巴多,走的很艰难,走不了多远,就需要用树枝把糊在轮子上的泥巴给撬了。
到下午的时候,太阳暴晒下,路结实了,泥巴没有那么多,众人才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从天黑一直走到凌晨,星光满天,月亮皎洁。
终于进尉氏了,附近就是抖音上的热门地贾鲁河。
“这地宝贝多啊!”
李林都在犹豫要不要下河捞宝了!
“那是,八朝古都,地下文物排第一,地上文物排第二!”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姜明浩突然高兴地道。
“以前叫汴梁是吧?
要不咱们挖两锹试试?”
钱长江望着板车上的铁锹跃跃欲试。
“少做这种春秋大梦,”
钱东方不屑的道,“有好东西,轮不着咱!”
“真想捞好东西,还不如回家下河捞呢!”
姜明浩兴奋的道,“前些日子,一个船老板还从河里捞出来一罐子钱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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