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种狭路相逢,没有办法善了,生死看淡,干就是了。
不像在本镇,本公社,一提他大老林的名字,没有几个不知道他的。
如果真有眼睛瞎的,不认识他,他还可以提七大姑八大姨,最后基本都会沾亲带故,想打起来都难。
当然,要是纯心想打架,看过电影电视的人都知道,打架的时候,千万别唠唠叨叨个没完,话多的一定死的最惨。
姜明松望着黑漆漆的一片天空,担忧的道,“这应该没事了吧?”
李林摇头道,“这不敢说,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咱们还是先走再说吧。”
姜明浩同钱东方把地上的树杈和树干挪开后,突然出声道,“好家伙,辛亏大林反应的快,让他们得手了,咱们真落不着好。”
“娘的,”
李林借着马灯的微弱光亮,看到姜明浩手里拿的东西后,倒吸一口凉气,这赫然是一杆土枪!
农村叫沙喷子,发射的是铁砂,打兔子、打野猪,一打一个准。
虽然比不了强哥手里的五连发,但是不管抵谁脑袋上,问他保熟不保熟,都必须保熟啊!
“真够狠的,里面砂子、火药都是满的。”
姜明浩来回检查了一番土枪后,脸色阴沉的道。
“这是捡了一条命啊。”
姜明松拿烟的手都有点抖了,看李林的神色都不一样了,要不是李林先下手,让这货得着机会开枪,他们今天大概率是要见血的!
不管这沙喷子最后打在谁身上,都是麻烦事!
李林把纤绳挂在肩膀上,催促道,“咱们也别愣着了,赶紧走吧!”
“中!”
姜明松也赶忙拉着板车跟在了李林的身后。
谁知道对方手里还有没有土枪?
要是去而复返,朝他们后面放冷枪,后果不堪设想。
就现在这形势,牛魔王来了拉犁,孙悟空来了卖艺,唐僧绝对走不到天竺,直接登西方极乐世界。
“你们在前面,我在后面。”
姜明浩让钱东方爷俩走中间,然后把土枪塞到麻袋堆的空隙里,拉着板车走在最后面。
晚饭的时候,李林接连扒了三碗面条,这会早就消化干净,肚子空荡荡的,拉板车没多少力气,但是想到那些敢扛枪出来耍横的二愣子,还是咬牙奋力前行!
不是怂,这个叫战略转移!
就像黄世豪引用的毛爷爷的话: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
这也是格局!
众人一路未停歇,一直到鄢陵,才在玉米地里躺下来。
对于这地方,李林并不算陌生,因为横跨南北气温带,南树北移、北树南迁,南方北方的植物在这里都能生长,后来是全国有名的花卉苗木产地。
他做工地的,自然少不了与鄢陵的绿植老板打交道。
泥巴房,泥巴床,泥巴囤里没有粮,红薯汤、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
许多鄢陵老哥是靠红薯活命的,后面发达了,怀念是不可能怀念的,因为真的吃够了,很多人早就把红薯列为了黑名单。
日上三竿。
李林是被饿醒的,接过钱长江递过来腌菜饼子,刚咬两口,实在咽不下去,吐了又浪费,正犹豫不决间,看到了面前的小渠,趴着闷头灌了个饱,至于干净不干净,谁知道呢?
大不了回家多吃打虫药!
总比渴死强。
姜明松笑着道,“真是辛苦你们了,前面是岗章公社,没记错的话,今天逢集,刚好去吃点东西。”
“没多大事。”
钱东方噎的脖子拉的老长,也从小渠里捧了水灌嘴里。
平时里,地里干活时候,缺水喝了,他们经常喝河水,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咱这地方真好。”
李林把饼子啃完,站起身,对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玉米地感慨。
“爱”这个字他说不出口。
但是,对这一片土地,确实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欢喜。
发家致富,这里是不指望了。
等死了,埋这里就完了。
头顶黄河,脚踩淮水,睡得美美的。
“那是!”
姜明松一脸的得意,“全国的平原区,产粮食多的,就那么几个地方,太养人了,人多的都快装不下,想当年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这些王八蛋一旦兵败了,就来咱们这旮旯拉人,指哪打哪,后面出了袁大头,这个龟儿子也是个不争气,没给乡亲们长脸。”
“松哥,你不愧是读过高中的,懂得可真多!”
钱长江笑着道。
但是,在内心里,懂得最多的还是大林!
他最服气的也是大林!
“我知道的可不是书上来的,全是听广播听来的,”
姜明松把手里吃剩下的半截饼子放进了口袋里,“明月买了个广播,我沾她光,经常跟着听,等回去了,我放给你们听。”
“有了广播,不出门也能知天下事,真好。”
钱东方跟着感慨道。
重新拉起板车,冒着越来越毒辣的太阳,继续赶路。
行了有十里地,终于到了姜明松所说的岗章公社,摆摊子的都收的差不多了。
“老板,还有胡辣汤没有?”
姜明松看到摊子老板在退炉灰,扔下板车就跑过去。
“凉了,你们吃不?”
卖胡辣汤的是个满脸褶子的老汉,一身灰白汗衫,干干净净,眯缝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几人。
“吃!”
姜明松也没征求李林等人的意见,直接就做了决定。
“我这还有几个饼子,火烧,你们要不,收摊了,不收你们多。”
老汉脸上的褶子堆的更高了。
众人围着槐树底下的桌子,把老板剩下的胡辣汤和烧饼吃了个干净。
“说好便宜的,这是打俺的脸呢!
不瞒你们,不给你们,拉回家馊了也是喂猪。”
老汉看着姜明松递过来的两块钱,说什么都不肯多要,只留了一块钱。
第二天凌晨,有惊无险,终于到了淮滨,五辆大板车稳稳当当停在了油坊院子。
李林同钱东方一样,思家心切,没有留在姜家休息,在星星月亮的照耀下,直接回了家。
进村子后,天泛鱼肚白。
狗叫声彼此起伏,有不少人趴院墙上打着马灯张望。
“我!”
钱长江大声的道。
话音落后,重新归于黑暗。
小黄狗团团已经有膝盖高了,听见动静后,汪汪直叫。
“再叫唤,老子炖了你。”
李林实在困得不行,正要喊门,门在咯吱声中打开了。
“你这娘们,也不看人就开门了?”
李林十分的不高兴。
“俺听见你声音了!”
程玉梅虽然挨了李林的训斥,但是看着满脸胡茬子的男人,还是心软了,什么都没再多说,给他端了凉白开,等他咕噜噜喝完后道,“给你们弄点吃的。”
“我只想睡觉。”
李林也没洗澡,径直躺床上了。
钱长江见此便道,“嫂子,你插门吧,我们回去了。”
李林醒来的时候,程玉梅和李玉带着孩子已经吃好了中饭。
“有你喜欢吃的腌菜烧肉。”
程玉梅把特意留下来的菜饭端到了李林的面前。
“腌菜记得捞一遍水,太咸了。”
李林打着哈欠摆谱。
当一次大爷不容易,不能浪费!
“中,下次俺就把腌菜洗干净了。”
程玉梅看了一眼李林,“你看看够吃不,不够的话,再给你捞碗面条。”
“够了!”
李林仰靠在椅子上,浑身酸软,提不起一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