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
李林反而被弄得有点发懵。
“还你钱啊，”
黄世豪得意的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么一瞬间，他的腰杆子就挺起来了，欠人债的滋味太难受了，特别是欠李林的，总让自己抬不起头，因为没有底气。
“这么点钱至于嘛，不还都没事的，就当我资助你的，无所谓。”
李林很是无奈的道。
几十块钱而已，他大老林早就不放眼里了。
黄世豪见李林随手把钱扔到桌子上，很是不满的道，“你就不能点一下？”
李林叹气，对程玉梅道，“那你就点一下吧。”
“你啊，搞的太见外了。”
程玉梅见黄世豪坚持，也就把钱拿起来，习惯性的点了两遍，然后笑着道，“那我就收着了。”
然后就开始去张罗晚饭。
陈金华跟着她去厨房，看着已经绑了腿的老母鸡，心疼的道，“这么冷的天照样下蛋，早上俺还收了俩呢。”
“这么多人，没点菜可不行。”
程玉梅现在不差钱，条件也变好了，但是，让她杀下蛋的母鸡，她依然感觉难受，心口剜肉呢。
陈金华想了想道，“这天还没黑呢，俺去菜场看看吧，有乡下过来的，就在那蹲着，有鸡鸭，要是运气不错，还能碰到兔子和野鸡，你家大林就喜欢吃这些。”
程玉梅望着依然飘个不停的大雪，担忧的道，“这么大雪，那些人不知道来不来呢。”
“来的，这乡下过得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不忙活，下顿就没着落，更何况这么大雪，啃树皮都没地方，别说下雪，就是下刀子，他们也得出来。”
陈金华信心满满的道。
程玉梅犹豫了一下道，“那俺陪你一起去，这么大雪，不好拿东西。”
“不用，”
程玉梅赶忙拦住她，“你在家看着孩吧，俺带马亮去就中。”
马亮在门口站着，手里拿着菜刀，正准备杀鸡，听见陈金华的话后，就放下刀，去掉面前的围巾，笑着道，“要不我一个人去吧，你们都在家歇着。”
陈金华道，“你啊，又不会讲价，去了干嘛。”
马亮挠头道，“他们也挺可怜的，多一毛少一毛也没啥。”
陈金华板着脸道，“你啊，跟丁正一样是怂玩意，刚过上两天好日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你跟你老娘攒鸡蛋去街上卖，寒冬腊月的，谁可怜你孤儿寡母了？
你当那些下兔子、野鸡的是什么好人啊？
你让他们得了实惠，他们不但不会谢你，还得背地里骂你傻子呢，咱们出门在外，不蒙人，不坑人，可也不能受人家窝囊，做这冤大头。”
马亮羞愧的低下了头。
他不得不承认陈金华婶子说的是对的。
做好人可以，但是不能做烂好人。
越是没有底线越是容易让人轻视，看不起。
只能无奈的跟着陈金华后面，踩着淹没脚踝的积雪，一起去菜市场。
菜市场眼前是承包制，每个摊位都承包给了私人。
每个月都要给租钱的，不管刮风下雨，摊主们都是照样出摊，不到市场关门，坚决不收摊。
不出陈金华所料，菜场门口还有一些乡下过来菜农和猎户，有兔子、有野鸡，血还凝在上面。
陈金华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菜农们看到她，各个热情的不得了。
“等着哈，俺回来再说。”
陈金华没惯着他们，先进里面选了两条冻的硬邦邦的鱼，让马亮装编织袋里，又跟着装了两只冻得没几根毛的公鸡。
从菜场出来，看着一溜菜农，怕明天雪下得更大，不好出门，她就对着马亮道，“瞧见没有，这一溜兔子、野鸡，还有芫荽、萝卜、大白菜，全拿了。”
马亮上前，那些摊主高兴地全给装袋子里了，然后围到陈金华跟前。
“陈姐，大雪天，追兔子可不容易....”
“那萝卜个大，新鲜着呢，特意给你留着的.....”
“还有那野鸡，撵了三里地，费了我不少火药.....”
众人七嘴八舌，反正都一个意思，不能给便宜了。
陈金华没急着插话，等他们说完了才道，“你们早上就来了吧？
都熬到这会了，也不容易，俺啊，还是按平时的价给你们，不亏了！”
说着就从口袋里掏钱，先递给面前的高个汉子，见他犹豫，便道，“还客气呢？”
“得！”
高个汉子望了望愈发沉闷的天色，“大姐，那我走了。”
过了巷口后，这才掏出来钱，长出了一口气。
幸好卖了出去！
要不然那两只兔子就得砸自己手里。
晚上。
兔肉锅子、腊肉锅子、野鸡炖山菇，全是硬菜。
三个娃是最先吃好的，程玉梅和陈金华也匆匆扒完，伺候她们洗脚睡觉。
李进本来就不喝酒，吃饱喝足，也就直接回屋睡了。
“冬天，喝点黄酒，比喝白酒强，你们啊，以后也少喝点，”
李林现在戒不了酒，只能努力尝试酒精度数低一点的黄酒，看到黄世豪，突然想起来什么，话锋一转，“哦，对了，你们学校补贴也就勉强够吃饭，你怎么攒下来的钱？”
居然还能全部还完！
这令李林很是诧异。
黄世豪得意的道，“你能做生意，我就不能做了?”
“你就不怕？”
李林笑着道，“你将来是要做官的，你现在要是留点案底，那就是自己毁自己前程。”
“你当我傻啊？”
黄世豪不屑的瘪瘪嘴。
“你怎么做的？”
李林非常好奇。
“那不能跟你说。”
黄世豪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你是信不过我？”
李林心里哇凉。
“那不是，”
黄世豪打着哈欠道，“只是啊，跟你说不明白，你知道什么是知识经济吗？
这是奈斯比特提出来的概念，我看完之后，深受启发，我现在是靠这个吃饭的！”
说着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给人出主意，卖点子？”
李林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
九十年代以后，金点子大师层出不穷。
到新世纪后，又换了个花样，叫什么战略咨询。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黄世豪得意的道，“我们学校旁边有个暖水瓶厂，半死不活的，我只让他们登了一版广告，现在供销科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效果也太好了。”
马亮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暖水瓶厂的产品很好，价格也公道，以前国家统筹包销，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潇洒，现在叫市场经济，自负盈亏，就抓瞎了，”
黄世豪大声道，“他们的暖水瓶卖不出去，需要暖水瓶的买不到，这广告做出来以后，这就搭上线了。”
“你才是真的俗啊！”
李林的自信心终于上来了。
广告营销，放到几十年后，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结果现在居然值得黄世豪骄傲！
以为自己了不起？
“我哪里俗了？”
黄世豪没明白。
“我去年就开始在省报做物流运输的广告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李林很乐意见到他吃瘪的表情。
“大林..”
黄世豪愣住了。
想不到他自以为是的金点子，居然让李林抢在了前面。
“洗洗睡吧。”
李林也没有再多说，从炉子上拎了热水后，泡了脚，直接就躺床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