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蔓宁忍笑,“苏三先生,荷叶姐现在有事,不方便接。”
苏三哥耳尖,听到了她在旁边说的话,舔了舔后槽牙。
“行,等她什么时候想接电话,我再打。”
话落,啪一声挂了电话。
柳蔓宁也放下话筒,柳荷叶瞥过去一眼,“挂了?”
“不然呢?某人不愿意接,某人怕吓坏某人又躲起来,只能等某人想借的时候再打。”
柳荷叶翻了她一个白眼。
“柳小四,你这张嘴真没张亏!嘴皮子这么溜,你怎么没去……”
“荷叶,蔓宁,你们真的回来了呀。”
大队院外,一个年轻小媳妇扶着一个怀孕的年轻孕妇笑着走进来。
柳荷叶与柳蔓宁同时愣住。
“你们这是……”
柳青梅笑笑,“我们嫁人了,你们走没多久,我就跟相亲对象结婚了,现在五个月……”
“我……没青梅运气好,他男人是镇上纺织厂的,我男人跟我一样在村里刨土……”柳二春笑笑。
两张明显还带着稚气的脸,才小半年不见,已经模糊成了村里那些小媳妇的模样。
柳荷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上次回来就感觉到了几人之间的变化,她私心以为自己不去追根究底,她们就还会跟以前一样,现在才发现……
没有人是站在原地不动的,大家都在朝不同的方向走。
可怕的,正是这个不同的方向。
柳荷叶心里头难受死了,她觉得她跟青梅、二春早晚会变成熟悉的陌生人。
这种恐惧感让她下意识想逃。
她强压下,没动。
“恭喜你们,不知道你们结婚,都没来得及给你们准备结婚礼物,你们想要什么,等我开学去京城给你们买。”她笑着道。
柳青梅和柳二春挺高兴的,“我们可以自己决定想买什么吗?”
“可以!我跟着柳小四挣了几个钱,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给你们买!”她豪气道。
引得两人咯咯发笑,年轻的脸庞洋溢着还没逝去的青春,仿佛一切还如昨天。
“我听说京城有小孩子喝的奶粉,你能帮我买两罐吗?”柳青梅抚摸着已经显怀的腹部,笑的很温和。
柳荷叶点头,“能。”
柳青梅笑着道谢。
柳二春则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从衣兜里掏出几个小核桃,递给她,“这是我应姑娘时雕的小核桃,咱们乡下没人稀罕这个,听说城里人稀罕,你能帮我带去京城,看看能不能换钱吗?如果能,我想攒点钱,盖房从婆家搬出来。”
“这……”
柳荷叶有些为难,她卖的衣服都是柳小四在跑,自己对这方面是一窍不通的。
她侧眸去看柳蔓宁。
柳蔓宁笑着伸手接过,“二春姐,我帮你卖吧。”
柳二春眼睛微亮,“谢谢蔓宁。”
柳青梅看了她一眼,好像示意她赶紧说,柳二春没好意思说。
外头传来男人的叫声,“柳青梅,走了,回镇上了,这鸡屎遍地的地儿,下回你自己来,别再拉上我给你充门面!”
柳青梅的脸色瞬间变了,面色有些慌张,朝柳荷叶与柳蔓宁尴尬一笑,“我男人催我,我先走了。”
她男人丝毫不顾及有外人在场,蹬着洋车子往村外骑。
柳青梅捧着肚子追了几步,才堪堪坐上车后座。
三人看的心惊胆战的,柳荷叶气的差点撸袖子揍人!
等三人送柳青梅走远,又一个男人远远朝柳二春招手。
“二春,我在这儿……”
“哎。”柳二春冲他挥手,笑盈盈的。
她对二人笑了笑,“年后见。”
他们夫妻没骑车,是走着离开的。
小夫妻俩说说笑笑的,很快走远了。
柳荷叶气呼呼的,“柳青梅疯了吗?纺织厂的职工很了不起吗?干嘛嫁给那种不把女人当人的东西!”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
柳蔓宁后面再说什么,柳荷叶没听见,只觉得心里头像压了块石头,堵的难受。
眼眶也是一阵一阵的发热,她对柳蔓宁说了句,“我先回了。”
看她走远,柳蔓宁也回了家。
第二天,柳二哥带着格格回来了,把在省城给家里人买的礼物挨个发下去。
柳大嫂又拿了在京城给他们一家人买的礼物发。
接着是柳蔓宁的。
玉南楼给柳家众人准备的年礼。
热热闹闹到吃了中午饭,柳父与柳母把几人叫到跟前,“你们带着东西,去老宅看看你们爷奶。”
柳父微叹了声,神色有些憔悴不安。
柳蔓宁猜测到老宅又出事了。
谁知道,是老太太病了。
见到兄妹仨,问了柳三哥两句,得知他在军队值班不回来后,笑了下,“好,当兵好,建设祖国……”
后面就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精神状态差的比起暑假那会儿,简直不是一星半点。
从老宅回来,得知柳二哥把柳二嫂撇给亲家一家照顾,柳母瞪了他一眼,把提前收拾好的产包塞给他。
“你带着格格回去,家里有你大哥和阿宁他们,你不用操心,好好照顾阿华,别让他们那边四个长辈担心。”
柳二哥笑着哎了声,“妈,我知道,我回来也是想给你和爸看一眼,阿华胆小怕疼,她生孩子我想陪在她身边,妈,今年这个年我怕是赶不回来……”
“赶不回来就不用回来,你媳妇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柳二哥连着点了几下头,弯腰抱起格格,放在洋车子前面特意为她定制的小座椅上,“格格,跟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姑姑再见。”
格格摇着小手挨个说再见,叫到柳蔓宁,还笑眯眯的冲她撅了噘嘴,“姑姑亲亲。”
给柳蔓宁稀罕的,捧着她的脸蛋亲了口。
她不甘示弱,也捧起柳蔓宁的脸糊了几口口水。
一家人都乐了。
看着柳二哥骑车走远,一家人才说笑着回了院子。
柳大嫂卷起袖子,“妈,咱们今年的东西是不是要多准备一些?送去老宅那边。”
柳母嗯了声。
院子里,柳一鸣小朋友正在柳大哥的陪伴下,向柳父展示他这半年的学习成果。
柳蔓宁抱着柳晨宝在灶膛前烧火。
噼里啪啦的竹子脆响,像极了过年时放的鞭炮。
历史上具有重大改革意义的一年,1979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