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小丁在吴用手中?”张士搁下手中汤药,问道。
沈长乐点头,朝张士行了一礼:“还请掌印帮帮奴婢。”
“我帮不了你。”张士一手扶着汤药碗,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我这身子是愈发不中用了,可吴用比我年轻啊,我死了,他活得日头可久,我帮得了你们一时,帮不了你们一世。”
张士用的是‘你们’,沈长乐知道自个猜对了,张士确实是愿意帮青棠的。
“他不在宫中,奴婢只能来求掌印了,这宫中,也只有掌印能压住吴秉笔了。”
张士将药碗端起,一口饮尽,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复又开了口。
“可我没必要为了此事同他较劲儿。”
“哪里是较劲儿?于掌印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只要掌印愿意开口。”
“可只要我开了这个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我只想安生伺候陛下,可不管旁的事儿,小丁那小内侍也是,招惹谁不好,要去招惹他,被人给盯上了吧。”
对于张士的态度,也算是情理之中,沈长乐只好退而求其次。
“既如此,那就烦请掌印告知吴秉笔,吴秉笔要寻的人,就在他身边,何必一定要追究个根底呢?到时候惊动了皇上,谁都不好看。”
张士将帕子折好,丢在了一边儿的桌上。
“你这丫头倒是鬼灵精的,说来说去还是要我说。”
“奴婢会记着掌印的好的,还有皇后娘娘,想必也会记着的。”
张士目光闪了闪。
“你这丫头倒是个有福气的。”
沈长乐知道,张士这是答应了。
她告别了张士后,又往长清宫去了。
她肚子的月份愈发大了,要是再在人前行走只怕再是嘴硬也瞒不下去了,没法子,她只有来求皇后娘娘庇护了。
待走到长清宫的宫门处,看着寥落的门庭,沈长乐久久踏不出步子。
在得知整个真相以后,她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自个的母后……
先是皇兄夭折,然后在生她……按理说,是前世的她时,因为得知真相,受了刺激,难产,生下了死胎……
所以,这一世已经没有了前世的她。
她一时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沈长乐还是前世的太平公主,难不成太平公主只是她的一场梦?
半晌,她终于沿着长清宫外墙缓步走了起来,一寸寸摸过长清宫的外墙,直到走到了她惯常走的那个角门……
看着面前的小门,还有屋内探出头的花瓣,她深吸口气,终是攒够了勇气,只是还不及敲门,‘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长乐姑娘来了啊,我本来是要去请你的。”
沈长乐勉力一笑,提着裙摆走了进去,待见得坐在廊下的曹皇后后,一言不发地跪在了她的面前。
曹皇后眉眼微动,就要上前来扶她,被她阻了。
“娘娘,是奴婢不知轻重,前几日冒犯了您……”
“你……”曹皇后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见地颤了颤,“知道了?”
沈长乐一抬头,眼泪就忍不住滚了下来。
“皇后娘娘,您……怎么能忍……这么多年的……”
曹皇后将沈长乐扶了起来。
“为了谋取族人的安稳,为了天下的安定,只得忍耐和退让,我是皇后啊……我是皇后……”
“娘娘,怎么样才能让您开心一点呢?”
曹皇后慈祥地看着面前的沈长乐,伸手轻抚着她的面颊。
“做我的义女吧。”
沈长乐愣怔当场。
“娘娘……”
“你可愿意?”曹皇后拿出手帕替沈长乐擦拭着面颊上的泪水,“只是之后就得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在长清宫了。”
沈长乐是破涕为笑。
“愿意,自是愿意的,就怕高攀不起。”
曹皇后将沈长乐揽入怀中。
“说什么傻话啊?”
绪娘看着这母女相拥的一幕,忍不住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
待两人情绪稳定,沈长乐才试探道:“娘娘,您不问问我孩子的事儿吗?”
皇后轻抚着沈长乐的发:“我初时知晓,是惊惧交加的,现今想来,只想问一句,怀这孩子可是你甘愿的?”
沈长乐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念了他许久许久。”
“既如此,便够了,若我能护你一时便是一时。”
见沈长乐又要哭,绪娘赶忙出声安抚。
“有了孩子,可不兴这样的啊。”
沈长乐腼腆一笑,被皇后拉着坐到了身边,而皇后则扬手,示意绪娘替她去将此事办下来。
“就同皇上说,这孩子我留下了。”
绪娘朗声应下,急忙去办此事了。
皇上听绪娘转述了皇后的意思,沉默良久,道:“皇后接连失去两个孩子,如今好容易有了这份心思,朕总得成全的。”
皇上点头允了,还将沈长乐封为了长乐公主,可自由进出长清宫。
这实在不合规矩,可现今没人在乎皇上封个公主的事儿了,他们不断上折子,请求皇上彻查军械一案,太学的学生们更是罢课,在太学门口写文明证,不单骂张家,骂世家,最后连皇上都在骂。
锦衣卫不可能置之不理,抓了不少人,甚至有文人士子血溅当场,可朝廷愈是镇压,文人士子骂皇上就骂得愈发厉害。
皇上无奈,连下三道命令,着张添将陈南押解回东都,等待候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