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得还真快啊。”沈长乐冷哼,“看样子内阁里还有人在随风倒呢。”
一语出,跪了满殿人。
沈长乐回神,看着这满殿人,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孤家寡人。
只要你掌握了生杀予夺的权柄,一笑一怒,尽皆叫人草木皆兵。
“罢了,该是早朝的时候了,官员也该进宫了吧,他们总看得见那些士子吧?别人不管,内阁总是要去管一管的,只是辛苦赵首辅了。”
沈长乐揉了揉额角,起身。
“给我更衣,该去上朝了。”
墨香应下。
待收拾齐整,正往太和殿去时,又有人来同高让汇报事情的最新进展,说是外面的士子是越聚越多,就是赵首辅也顶不住了。
“赵首辅是寒门士子出身,在一干士子中颇具威望,不该如此啊,可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沈长乐问道。
此事高让派去的人都已经打听清楚了。
“前段儿杨御史不是弹劾了荆州知府吗?”
高让旁敲侧击一提,沈长乐就明白了。
“仲明?赵首辅的学生、贾正的好友?”
“是。”
“此事尚还未有定论,先前也没人说些什么,突然就传开,看样子那些人还真是处心积虑啊。”
沈长乐都要给赵凌拍手称好了,这份心机和手段,还有行事节奏,真真叫人叹为观止。
若是这时候她执意还要关押赵凌,只怕会更激起那些迂腐士子的逆反心,一个个就算不跪死在外面,怕也要一意孤行撞死在宫门外,到时候左野再起兵,那就师出有名了。
不管左野出兵的时间是不是过于紧凑,又有什么旁的疑点,反正史书最后是胜利者书写的,造反都能叫他们说得冠冕堂皇,到时候批她的文章恐怕更是不计其数。
“罢了……”就在高让以为沈长乐要退让的时候,没成想她话锋一转,“若实在闹得太凶了,就将赵凌即刻斩杀!”
沈长乐此言一出,又叫一干人等诚惶诚恐,在宫道上跪了一地。
看着这一幕,沈长乐嘴角噙上抹苦笑,不就是昨儿将自个母后请回长清宫里呆着,到时候要是事发,无论成败,总能给自个母后留一线,没成想倒是叫这帮子人都怕起自个来了。
还是高让先开口劝:“殿下,若真将……只怕会物议沸腾,到时候更是难收拾了,毕竟那些士子有的是要入仕的,而赵御史又惯是在外面有好名声,士子们被蒙蔽了也是有的。”
这话叫沈长乐仔细看了一番高让。
“不愧是自小在张掌印身边长大的,也不外乎被青棠如此器重,将你留在我这边,行事当真是稳妥。好了,都起来吧,此事我自有打算。”
“殿下过誉了,奴婢无大用,只是想为殿下分忧。”
高让又行了一礼,便站了起来,宫道上的宫人们见状,也纷纷站了起来。
高让一挥手,沈长乐的仪仗继续向前。
“高让啊,其实名声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
经历了前世那些,她分得清什么对她最重要,也明白这世上多的是人云亦云。
“但我的动向代表了青棠,我还想和他相守呢,有些事,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高让心头有了计较。
“殿下睿智,没必要为了一些不值当的人或事忧心,奴婢也得多向殿下学习。”
做该做之事。
“去,吩咐人,将左致昨夜负荆请罪一事放出去,并着人去靖安侯府上拿人,阵仗越大越好。”
沈长乐坐在步撵上,理了理自个的衣裙。
既然要酝酿风暴,就要将水越搅越浑得好。
***
矛盾,一触即发。
在朝堂上,两派人马更是泾渭分明。
站在赵凌那边的人,先是说赵凌之事尚不清楚,将赵凌关押暂且不说,不该直接将一府人都给软禁,又说赵海行事不端,说不得也掺和进了仲明受贿一案中,应停职在家,待事情查清楚后再上朝。
一句句、一字字,全是有备而来,将站在沈长乐这边的人打得是节节败退。
可沈长乐却是不慌,慢慢悠悠道:“是不是你们接下来该说我,干涉朝政,将母后软禁了?”
事情已然走到这一步,沈长乐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她一边拍着手中孩子的襁褓哄着,一边从垂着的帘子后走了出来。
“我着人将赵凌关押好歹还有凭有据,你们空口白牙说什么赵首辅跟仲明受贿一案有关,那可真就是赤裸裸的诬陷了!何时我泱泱澧朝也可随意指鹿为马了?”
沈长乐此言一出,殿内鸦雀无声。
“还是说这是仲明亲口跟你们说的?或者你们谁参与进去了?觉着反正少了一条财路,不然大家一起共沉沦?”
沈长乐知晓她说的这些话并不能说动这一干早被利益冲昏了头的官员,只是事已至此,摊不摊开来说已经注定了事态的走向,那还不如将平素里的忍耐和不满都给发泄出来。
“乱糟糟一片,你们以为这是大街上?怎么不直接打起来呢?现今是什么时候?合该团结一致的时候,而你们,为了自个的利益,不断内斗,这样的官员,如何能为百姓谋福?”
他们这位太子妃殿下自从太子殿下走后就很是不一样了,温婉全收,伸出来的全是利刺,而今日甚至直接将利刺架在他们脖子上。
可今日本就到了夺权的关键时刻,且他们还占据了有利位置,没道理会输!
赵海也看清了形势,正欲俯身磕头认错,请求停职,给沈长乐争取转圜的时机,没成想伺候皇上的一内侍却在大殿门口露了头。
沈长乐一颗心急速跳动了起来,面上显出几分慌乱,是再站不住,也不管满殿官员,疾步跨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