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乐抱着孩子到得承乾宫时,太医和宫人们在龙榻前跪了一地,榻上的皇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她将孩子交给墨香抱好,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可当皇上浑浊的眼珠朝她望来时,双腿却像灌了铅,再走不动一步。
他一只手缓缓抬了起来,似乎想要拉住她,到底是有心无力,又颓然垂下,而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去挽留。
他造成了太多人的悲剧,可待她却是不错的,但这种不错只因着她是母后所出的公主,若她是母后所出的皇子,只怕也早会被抹杀掉。
单是这样一想,她就无法再心无芥蒂地去亲近他,何况他并不是位明君,从来不是。
可是到了生死面前,这样一个可以说是黑心黑肺的人要死了,她还是会觉着整颗心被揪起。
人啊,真是矛盾。
“啊……”
皇上已经说不清楚话了,沈长乐心有不忍,还是靠了过去,弯腰去听他的遗言。
“啊……皇……后……婉儿……”
区区两个字,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见得沈长乐点了点头,才松了口气。
“去,就说陛下病危,想要见皇后娘娘最后一面。”
高让应下,带着人匆匆去请了。
见人走了,沈长乐转头又去问太医:“当真不能再坚持了?”
一地的太医是谁都不敢开这个口,最后只有太医院院使出来回答:“请殿下恕罪,臣等无能,实在是回天乏术了。”
沈长乐闻言,双肩顷刻间耷拉下来,最后也只是说:“尽力而为便罢……”
她感觉衣摆被人扯了扯,回头去看,是皇上还有话同她交代。
她挥手,示意内殿诸人都退至外殿候着,而此时,太和殿内乱糟糟一片,这朝会开到一半,太子妃突然离开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这些个大臣是各怀鬼胎,在宫中各有各的消息渠道,久等沈长乐不回,就蠢蠢欲动,借着由头去外面打听。
皇上病危的消息哪里能够瞒住?
不过半个时辰,殿内诸位朝臣陆续也就知悉了,这叫他们更是站不住了。
可谁知,这太和殿的门还未能踏出,就被殿外不知何时赶来的禁军给拦住了。
“陛下病危,我们都是朝廷命官,此时合该前去听候陛下差遣,你们拦着我们,是何居心?”今日在朝堂上闹得最凶的官员厉声质问道。
“太子妃殿下说了,未得她的命令,谁也不能踏出殿外一步!”说话的是禁军统领聂洪海。
“太子妃殿下这是做什么?是想将我们软禁在此吗?”说话的是位向来中立的言官。
‘一石激起千层浪’,又有人存心挑拨,讨伐太子妃的声浪是更大了。
而此时,承乾宫内,皇上已在交代后事。
“玉……玉玺……兵符……都……拿着……”皇上说一个字就要喘口气,整个人似乎随时都能背过气去,“护好……护好你母后……不……不要……相……相信男人!”
听得最后几个字,沈长乐只觉讽刺。
一个害了诸多女人大半辈子的男人,劝诫她一个女子不要相信男人,听来还真是天下第一的……大实话!
就在她不知如何回答时,高让来报:“回禀殿下,娘娘说……”
沈长乐看了眼床上已然行将就木的皇上,瞬时知晓了答案,但还是说:“说。”
高让跪在地上,头垂得愈发低了。
“娘娘说,就不见了吧……”八壹中文網
高让话音甫一落下,皇上瞠大双眼,一口气没上来,顿时没了气息。
沈长乐看得这一幕,一颗心落了下来,缓缓伸手将皇上的双眼阖上了。
“皇上,殡天了。”
随着话音一起落下的是她的眼泪,然后是外殿齐刷刷的哭声。
而就在此时,原本该在太和殿内的大臣却突然都来了。
林克率先对其发难:“太子妃沈长乐谋害皇上,拘禁大臣,意图谋反,还不快快将她拿下?”
外面随之响起一阵兵甲声。
满殿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