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宴会厅上发生的一切，迅速在海港市的各大新闻媒体上发酵。
陆厌对这些消息全然置之不理。
他正坐在南山别墅的沙发上，手上拿着梳子，专心给程岁梳头发。
她的发质很好，很软，触感宛如绸缎。
程岁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一袋打开的牛肉干，身边趴着一只随时流口水的金毛。
她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时不时拿起一根往嘴里送。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堪比惊雷的哈雷骑行声。
程岁吓得一激灵，怀里的牛肉干撒了满地。
金毛迅速站起，低头去吃。
程岁怔怔看着手里空空如也的零嘴，眉头慢慢蹙起，转头看了陆厌一眼。
“我再去给你拿一袋新的。”
陆厌哄了句，起身往厨房走。
程岁颇为懊恼低头，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金毛，不禁伸手向前，试图从它嘴里抢。
金毛吓得往后退，退到了墙边。
程岁的注意力被放在角落的狗粮吸引过去，她盘腿坐在地上，从里面抓起一大把。
在别墅的门被人从外推开时，她将狗粮往嘴里塞。
“老陆！你快来看看我新改良的哈雷……卧槽！”纪朗看到这一幕后，震惊不已。
陆厌恰好拿着牛肉干从厨房走出来，他忙阔步前行，蹲在程岁身边。
伸出左手，掌心向上送到她嘴边，极其好脾气道：“岁岁乖，吐出来。”
程岁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陆厌，几秒后，猛地起身，端着狗粮跑到纪朗面前。
又抓起一把，想塞给他。
纪朗连连摆手推拒：“不了不了，我来之前吃饱了。”
陆厌适时抓过程岁的手，把她手里的狗粮夺走，再半环着她往卫生间走。
好说歹说一顿哄，终于让她吐出了狗粮，并漱了口。
二人回到客厅后，陆厌旁若无人打开一袋新的牛肉干塞给程岁，再将此刻在播广告的电视节目调换一个新的频道。
忙完，才抬头去看对面早已傻眼的纪朗。
音色淡然道：“找我有事？”
纪朗恢复认真，试探着，一脸严肃问：“真傻了？”
此刻的客厅中，除了电视节目的声音，除了金毛趴在地上啃牛肉干的细微动静。
便只有程岁的傻笑声。
他们都见过之前的程岁，她笑起来大都是恬静的浅笑，又或者是特别开心的明媚笑意。
根本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
陆厌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只从果盘中拿起一个橘子，剥给程岁。
纪朗深深叹口气，以好友的身份，耐心询问：“我看到新闻了，你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真把她留在身边照顾一辈子？”
陆厌背靠沙发坐着，他撩起眼皮看了眼身边的程岁。
程岁有些骨子里的习惯并未改变。
坐着时依旧腰身挺得笔直。
所以无论她再怎么变，她都是程岁。
陆厌神色不外露，只俯身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烟盒，刚抽出一支叼在嘴里。
身旁的女人就回过头，盯着他看。
陆厌刚要问怎么了，就瞧程岁将他牙齿咬着的烟拿走。
他没抗拒，抵住了泛滥的烟瘾，松口，由她拿走，笑道：“好好好，不抽。”
程岁将那支烟高高举起，抬头仔细琢磨了会儿，猛地张嘴，要把它往嘴里扔。
大有嚼吧嚼吧就咽下去的架势。
陆厌忙伸手去拦，并耐心告诉：“这个不能吃。”
纪朗在一旁见此，又重重叹口气。
他皱眉道：“陆厌，咱们兄弟这么多年，虽说我了解你的秉性，可按目前的情况看，我倒希望你和张允柠结婚。”
陆厌把抢过来的烟支丢在垃圾桶中，掀起眼皮看过去。
神色发凉。
纪朗的声音却仍在喋喋不休响起。
“你知道照顾一个疯子，会多么心力交瘁吗？”
“你可能现在还有点新鲜感，觉得像对待小孩似的挺有意思。”
“那以后呢？等你没耐心了，彻底烦了，她只会更可怜。”
话越说越没样子，陆厌出声制止：“我不会。”
纪朗却是摇头叹息：“你不如花钱找人照顾她，这样也好及时止损。”
话落，他起身往外走。
纪朗离开后，客厅内清静不少。
但没过一会儿，陆厌的手机却响个不停。
他划开屏幕，视线快速上下扫了眼。
有很多朋友，都像纪朗那样，劝他把程岁放在一个比较好的疗养院，别留在身边。
陆厌一目十行看完后，冷笑着，将手机丢在旁边。
他转身将程岁从后搂进怀里。
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双手握住她的两只手，学她那般迷茫的语气问：“怎么办啊岁岁，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们两个。”
此刻的程岁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只一脸苦恼，脖颈用力往下使劲。
她的手被陆厌抓住，她吃不到牛肉干了。
她只能尽量把头往下垂，试图用牙齿从袋子里抽出一根。
陆厌察觉到她的动作，眉眼间浮起无奈和宠溺，他主动握着她的手，把牛肉干往她嘴边送。
程岁咬到了。
陆厌单臂环着她的腰，稍一用力，就让她面对面跨坐在自己身上。
眼前的视野突然有了变化，程岁忘记咀嚼牛肉干，只睁着眼睛茫然看他。
显得有些呆。
陆厌靠着沙发，笑着抬手，动作轻柔抚摸她的头发，指尖勾起一缕，别在她的耳后。
程岁静静坐着，由着他弄。
陆厌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向前逼近，与她额头抵着额头，轻声道：“岁岁，好过来，好不好？”
程岁没有回应。
电视播放的节目已经接近尾声，金毛趴在狗窝里睡得安宁。
此刻，偌大的客厅里，只有陆厌的忏悔声在不停响起。
他一遍遍念着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
程岁则继续吃着手里抓的牛肉干，看他，和看电视没什么两样。
她无法与他共情。
直至陆厌的声音变得沙哑哽咽，直至他仍在乞求让她快点好起来时。
程岁才慢慢抬起手，指腹落在他的眼角，蹭了蹭。
想把那抹红拭去。
她下意识开口：“不哭！不哭！”
陆厌，不哭！
陆厌的眼眸越发红了，他手臂猛地用力，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似要将她嵌入骨骼。
岁岁，我们在一起一辈子。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刺耳铃声。
他没看来电提示，直接按下接通。
耳边传来沈慈安的声音。
“陆厌，现在、立刻、把岁岁送回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