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挂断。
陆厌站在窗边沉默良久。
程岁敏锐察觉出他的状况不对，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也忘了自己手上正端着泡着枸杞的保温杯，走过去，站他旁边，抬头问：“是出事了吗？”
眼前的男人仍没有动作，他整个人像是雕塑般，僵在原地。
程岁心里越发着急，她伸手向前，去轻轻扯动他的衣角：“陆……”
话还没说完，陆厌突然转身，环住她的腰，将她高高抱起。
“水杯……水要洒了！”
程岁手上艰难保持着平衡，却还要被陆厌抱着在原地转圈圈。
窗外的光落在他的脸上，随着转圈的动作，时而明亮，时而昏暗。
但他眼里的笑意，却并未减去丝毫。
“岁岁！”陆厌真得很高兴，他唤着她的名字，尾音都带着愉悦。
“在呢！”程岁虽然不知他为何如此高兴，却还是积极回复。
陆厌将程岁平稳放下，然后双手捧着她的脸，用深邃专注的目光，从她的额头，看到她的眉眼，再去看她的鼻子和嘴唇，一遍遍认真瞧着。
像是在看什么好不容易修复的珍稀瓷器。
这让程岁有些不好意思。
她艰难偏头，别扭开口：“陆厌，你有完没完？到底怎么了！”
然而，直到晚上去吃饭，程岁也没有得到答复。
金鼎酒店的顶层，可以窥见窗外海景的包厢，陆厌订了一桌上好的饭菜。
邀请了纪朗、楚严、还有几个程岁虽见过却并不熟悉的人。
服务生刚将菜全部上齐。
陆厌就起身。
程岁坐在他旁边，侧首抬头瞧了眼。
却只能看到他坚毅的下颔线和凸出的喉结。
陆厌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将酒杯端起，郑重地敬向纪朗。
“谢了。”
话落，直接仰脖，将酒一饮而尽。
高浓度的白酒，最开始有些剌嗓子，可陆厌却没表现出一丝不适。
还接连喝了两杯。
整整三杯酒，才勉强压下他无以言表的心情。
纪朗也起身，端着酒杯回敬。
程岁左看看右看看，心底的好奇被彻底勾起来，可陆厌却一个字都不跟她讲。
酒过三巡。
陆厌倚靠在落地窗前，手上轻轻摇晃着高脚杯，杯中红酒荡漾，他有些微醺，眸色沉沉，只往程岁身上落。
“来一根？”楚严将烟递过去。
陆厌眉头微皱，扫了他一眼。
楚严忙把烟重新放回烟盒，自己骂了句：“瞧我这脑子，喝酒喝忘了，不抽不抽。”
纪朗站在另一边，手臂搭在陆厌肩头，开始说正事：“那人是a市的一名大学生，我见过他一面，瘦瘦高高的，目前正为了手术增肥，怎么说都得至少一周后……”
陆厌转头看过去。
纪朗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上面赫然是男大学生的模样。
楚严探头瞧了眼，下意识做出评断：“怎么看着这么没精神？不过倒是长得一副学霸样……”
“什么叫长那样？人家就是地地道道的学霸。他父母对他管得特别严，据说从小就让他必须门门考第一，考第二回家连饭都没得吃！”
“啧，真残忍！”
“要不人家能成为学霸呢。”
陆厌没听纪朗和楚严的唠闲嗑，满脑子都在想着那三个字——一周后。
一周后的手术肯定能成功，到时候程岁就会慢慢康复。
陆厌撩起眼皮，往几米之外的椅子上瞧。
程岁正在低头摆弄手机，习惯将手往毛衣袖子里缩，只露出指尖，在屏幕上点点戳戳……
“唉，要是程岁真康复了，你还和其他人结婚吗？”纪朗好奇问。
“不结。”陆厌回得笃定。
“那你那个老妈怎么办啊？”楚严觉得这事有些头疼。
陆厌长腿撑地，背靠落地窗，眼睫微垂，不紧不慢吐出四个字：“送去国外。”
有些事情，也该彻底结束了。
听此，纪朗和楚严二人双双震惊。
陆厌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早就做下这个决定。
纪朗率先反应过来，笑着调侃：“行啊，到时候我给你和程岁当伴郎。”
楚严也算是听明白了，他揶揄道：“你俩要是最后真成了，我也算是相信爱情了。”
陆厌唇角勾起少许弧度，他的目光仍落在程岁身上，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这时，纪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扫往日的嘻嘻哈哈，认真道：“兄弟，放下过去，和程岁一起新生吧。”
陆厌回到座位时，程岁的消消乐已经玩到第一百六十八关。
眼看着就要成功进入第一百六十九关时，手点错了位置，浪费最后一步。
她肩膀瞬间懈力，轻轻叹息，打算继续。
这时，屏幕上方突然多了一只手。
陆厌伸手挡住了屏幕。
程岁扭头看过去，睁着清澈干净的眼睛，茫然看他。
陆厌把服务生刚送来的一碗热粥端到她面前：“喝点。”
刚才的一桌子菜，程岁并没有怎么吃，想必现在该饿了。
程岁的鼻子很灵敏，她能清晰闻到陆厌身上的酒气。
便问：“你不喝一碗吗？”
“没事，你喝你的。”
陆厌的眉眼有几分懒散，兴许是酒精让他的意识和动作都有些迟缓。
他靠着椅背，静静瞧她。
程岁的确有些饿了，她拿起勺子，搅了搅热腾腾的粥。
里面有许多切成小块的高营养食材，看起来让人很有胃口。
可她的胃口很小，只喝一些就饱了。
但自幼养成的习惯，不允许她浪费粮食。
程岁打算一点点把粥喝进肚子里时，陆厌却像是看穿她心事般，把碗端过去，没有丝毫嫌弃的全部喝掉。
“陆厌……”她小声叫他的名字，不惹起场内任何人注意，像是在和他说悄悄话。
“怎么了？”陆厌随着她的状态，低声回。
程岁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你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啊？”
还有这顿饭，感觉也很不对劲。
平白无故，做什么喝那么多酒？
陆厌并不是一个嗜酒成瘾的人。
程岁正猜测原因时，陆厌给了答案。
“因为今天有喜事，所以很高兴。”
程岁见他不想多说，便没细问，只道：“很大很大的喜事吗？”
“对，比我中百亿彩票，比我三十年前所有喜事加起来，都要大的喜事……”
程岁含笑歪头，认真听他讲。
始终没松开的左手再次握紧，那里攥着一张刚擦过鼻血的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