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人,脸色苍白。
大概是因为太瘦了,看上去五官异常深邃,整个儿又因为长期没有阳光照晒,白皙的过分,盯着姜喜的时候,有几分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有让人不敢靠近的气息,像个最最阴冷的变.态。
姜喜,她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
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所有的记忆上涌,才轻触的认识到,这是谁。
姜喜局促不安的握了握双手,随后若有似无的笑了笑,她的嘴唇干巴巴的,勉强的喊了他一句:“许铭。”
……
向径往剧场门口走时,没在大门口看到姜喜的人,皱了皱眉。
他抬脚往里头走去,可里边还没有开始检票,根本就没有人。
向径只好打电话给姜喜,那边好一会儿都没有接电话,他叹了口气,正要联系谭雯,姜喜那边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我在对面咖啡厅里,你直接过来就可以看到我了。”姜喜说。
“好。”向径说。
剧场对面的咖啡厅,只需要过一条斑马线。
向径到时,看见姜喜正和穆艺萧坐在一块,脸色看似淡定,眼睛里却没有底。
“约我们家喜儿出来见面,怎么不事先联系我?”向径的语气里有警告,他先前已经警告过她,不准私下见姜喜。
但穆艺萧显然就是在挑衅他。
穆艺萧看见向径了,也不慌,只是朝向径笑了笑,很自然的说:“今天来看音乐剧,恰好碰上了,干脆过来喝一杯咖啡,反正老朋友也在,聚一聚,叙叙旧也是好的。”
她和姜喜哪来的好朋友?
反正对于她这么一号人,向径不可能不提防,以他看女人的眼光,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
“既然有老朋友来,怎么也不视线告诉我一声?”向径对姜喜说,“我也好请个客,招待招待。”
他一边说话,一边自然的往他们那边走去,入眼的先是轮椅,然后是对方那张白到过分的脸,看见他时,似乎刻意打量了几眼,又好像只是随意一看。
不太好形容。
向径有些不好的预感,在姜喜身旁坐下,点了一杯咖啡。
对面的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敲击着,声音依旧冷冷的,低沉,刺耳。
“这位是?”他问穆艺萧。
“向径。”肖太太的视线在男人脸上扫了一圈,有些复杂,最后笑了笑,“是姜喜的……老公。”
姜喜一动不动,垂着眸,只有手有些细微的抖。
向径淡淡的往男人看了几眼,男人看男人,按道理来说,不看脸,不过向径还是认真看了男人的脸,当然算是好看的那一类。
但他觉得,还是比不上自己。
可其他人怎么想,就不一定了。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听见男人声音冷了几分,反问:“你竟然跟别人,在一起了?”
姜喜脸色有点难看,整个人一副逃避的姿态:“我……”
向径脸色也冷,握住了姜喜的手,亲昵的将她往自己身边拽,漫不经心的说:“我们是一对,孩子都快要三岁了,有什么问题么?”
还真没有什么问题。
单身男女,谈个恋爱,结个婚,算什么问题?
不过他特地避开了在一起三个字,这块既然是禁忌,那他就不去碰。
男人的目光沉下去,他的冷,带了几分戾气,漫不经心的跟向径做着自我介绍:“你的名字我倒是听过不少次,不过你应该不知道我是谁。”
他刻意的笑了笑,料峭的:“我叫许铭。”
向径顿了顿,眯了眯眼睛,随即心不在焉的说:“不认识。”
男人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向径拉着姜喜站了起来,客套道:“音乐会很快就要开始了,就不陪格外喝咖啡了。人我带走了,下次见面,麻烦事先告诉我一声,礼仪这回事,我想大家都懂。”
穆艺萧笑了笑,向径这是在说她不懂礼仪呢。不过她要是懂礼仪,又怎么可能见到姜喜?
姜喜被向径顺从的牵走了。
她觉得他的心情似乎也有些浮躁,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因为自己现在情绪特别不稳定,所以在这方面非常敏感。
“你怎么了?”她问。
向径扫了她一眼,“问我这种问题做什么?”
“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姜喜迟疑的说,“特别是见到穆艺萧以后,你在隐忍火气,因为她没经过你同意,单独见我了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淡淡的否认说,“不是因为这么回事。”
几秒钟后,又改了口,“没有不高兴,倒是你自己,不要想太多。”
他话音刚落,等来电梯,两个人进去,一层楼的高度,很快就到了楼下。
在电梯里的十几秒钟,向径并没有说过话。
电梯门开时,姜喜刚往外走,没料到向径却把她一把给拉了回去,他低下头亲了她一下,有些不确定自己现在的心情,不过亲了她以后,他觉得自己的心安定下来不少。
姜喜说:“你做什么?”
“没什么。”他重新去开电梯门,结果门口这会儿已经有两个人等着,脸色有些尴尬,显然看见了关门前,电梯里发生了什么。
姜喜有些脸红,不过向径倒是很自然的牵着她往对面走去。
这会儿刚好是一个红灯,姜喜说:“刚刚应该被那两个人看见了。”
“嗯。”向径完全没放在心上。
“以后你注意点自己的举动吧,在外面这样不好,你是向氏老板,看上去有些不太稳重。”姜喜好心的提议道。
向径沉声说,“夫妻恩爱,就叫不稳重了?”
姜喜:“……”
她也不是这么说。
更何况,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他们俩的关系,现在还有些不太好定位。
说夫妻吧,没证。
说情侣吧,好像也没有那么热烈,何况孩子都有了。
可她到底还是没有反驳向径的话,没做声。
“何况我亲的也是我自己的人,关人家什么事?”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
姜喜也没有想出比较好的反驳理由,最后叹口气,好在心思终于不集中在许铭的身上了。
向径还有些话要说,皱着眉,没有说出口。
两个人很快检完票,向径往后看了一眼,穆艺萧和许铭这会儿也过来检票了。
他没有搭理,收回视线,推着姜喜往里走去。
馆里只有微弱的灯光,向径和姜喜找到位置坐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我们现在,算是和好的关系吧?”
“和好”这个词,姜喜是认可的,低头“嗯”了一声。
向径认真的道:“姜喜,记住你今天的话,不要逗我玩,一场空的感觉,不太好。你既然答应我和好了,那就必须要好一辈子,行不行?”
姜喜感觉自己手心出汗了,她在裤子上擦了擦,却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我尽量。”
这显然还没有到达向径想要的那个标准,不过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安心看表演。
音乐声响起起的一刻,姜喜的确感受到了放松。放松到她很快就睡着了。
向径没有叫醒她,只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她盖上。
后排有讲话声,向径回头看了一眼,说:“我老婆睡着了,能不能小声一点?”
大家都是有素质的人,当下就安静下来了,不过后排的人认出他了,问道:“你是向总吗?”
向径“嗯”了一声。
“那你旁边的……是姜小姐?”
“对。”他的声音明显愉悦了不少。
向径对她也太好了点,连睡觉也是这么呵护着,而且竟然有空来看这种文艺的东西。
“我还以为你们分手呢,外头都这么传。”
向径想了想,说:“谣言而已,事实上,我们很好,过段时间,应该会补办婚礼。至于那天生日宴的事,姑且算是我太太的一个小恶作剧吧。”
“你对姜小姐好好啊。”
“没办法,我要是对她不好,她肯定就不要我了,我身边的情敌,其实挺多。”向径道。
他是难得有耐心跟别人闲聊。
宠妻狂魔的形象,也是第一次有。
向径自己都意外,自己竟然会对一个人有耐心到这种地步,并且乐此不疲,也没有觉得自己吃亏了。
其实以前何尝不是这样呢,只是表现得没有这么直接,一直暗戳戳而已。向径对姜喜,很多时候,都挺忍让。
原来忍让也会习惯,一旦习惯了,就发现这好像也是件不错的事。
……
姜喜醒过来时,旁边有些吵闹。
睁开眼,才看见旁边一堆人都打算走人。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睡着了。
“你怎么没有叫醒我啊。”她有些懊恼。
“我叫了,你没醒。”向径挺无辜。
“白白浪费一张票钱了。”姜喜说。
向径笑了笑:“票难道不是我买的?”
姜喜一顿,盯着他看。
向径看着她,随即改口道:“我的钱,也是你的钱,的确是浪费了一张票钱,不过作为补偿,我们今天去蹭饭,把损失赚回来。”
……
肖肃见到向家这一对,还挺无奈。
只不过他情绪不多,表情也少,表现出来的也只有冷漠而已,“你们见天怎么叫我出门请吃饭?”
“今天你们家穆艺萧见了我们家喜儿。”
你们家,我们家。
楚河汉界倒是分得挺清。
这也可以看出来,向径就是那种斤斤计较,睚眦必报,不让自己吃一点亏的人。
“不就见个面,大惊小怪做什么?”肖肃倒是不在意。
“还带了一个男人,怎么形容,她暗恋的对象?”向径语气平淡,绿帽子警告。
肖肃只是冷冷的道:“算哪门子绿帽子?我喜不喜欢那女人,你不清楚?”
向径漫不经心:“我不清楚。”
肖肃:“………”
他叹口气,“用她来办点事而已,看她有趣,随便逗一逗,过不了多久,回送走的,只不过她还有用。”
姜喜连忙说:“叶秋以为你很喜欢她呢,你有告诉叶秋,你不喜欢穆艺萧吗?”
肖肃淡淡:“她为什么需要知道?我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这些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他在隐隐告诉姜喜,不要嘴多。
向径道:“你有话好好说,别阴阳怪气。”
肖肃笑了笑,他这也太护短,之前他要是有这一半护短,他跟惊喜哦孩子恐怕都可以打酱油了。
男人呐,就是渣,失去的永远比拥有的好。
他追叶秋那段时间,就比和她相处那段时间,要好许多许多,何况那个女人,也不简单。
肖肃对叶秋的好感,全是被叶秋给作没的。
向径最后说:“你也清楚,穆艺萧不是那种没有野心的人,我劝你不要对她太放心,不然到头来,谁吃亏,还不一定。”
姜喜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只有荒谬,男人看来果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坏多了,分开的那个不喜欢也就算了,就连在一起的这个,也半点真心也没有。
姜喜有些警惕的看着向径,后者皱了皱眉,自我澄清道:“我现在真不渣。”
她讪讪的收回视线,回去的路上,却提起另一茬,“甜甜的名字,要不然就叫姜仰吧。”
向径意外的扫了她一眼,道:“不是不喜欢?”
“本来是感觉好像不太好,不过仔细一理解,好像也不错,我觉得咱们闺女叫这个名字,还挺酷。”姜喜说,“中性的名字,针对挺好的。”
“你觉得满意就行。”这些事情,向径全部都由着她。
两个人在路上,还特地停下来去了一趟药店,姜喜看见向径下车,几分钟以后,他回来,手里多留两盒东西。
姜喜默默的偏开了视线。
向径从容的说:“没必要不好意思,人家高中生,都没有你这反应。”
到郊区,“正事”当然不可避免。
向径在事后提议道:“有空咱们去把结婚证领了吧。”
姜喜说:“怎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了?”
明明这么久,也没有听见他说起过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好像不太放的开。”向径侧目看着她说。
往后几天,姜喜虽然担心,但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许铭竟然没有上门找过她。
她本来以为,他肯定会想法设法来缠上自己的。姜喜有些怕他,准确来说,是很怕,他要是开口说些什么,她不一定足够镇定来应对。
可也不排除,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姜喜的那颗心,到底是没有彻底沉寂下去,慌张和忐忑还是席卷她。
而向径则是彻底将“夏行”跟他合作的产品给做了出来,新开的公司法人,是赵段。
跟夏行接头,似乎没有那么容易,去办这件事的人,是赵文凯。
他去了一家名叫“旧年”的酒吧,跟里头的酒保说了消息。
赵文凯自然知道这里头绝对有夏行的人,他交代完,就算大功告成。
……
燕家的行踪,总是让人难以寻找。
比如燕遂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了,也没有见到有什么人找上门来。
他刚外出回来,身上一道长疤,血水已经干涸了,没有再渗出鲜血。
有医生在给他缝针。开始之前,他有问他需不需要麻药,被他给拒绝了。
“就这么缝。”他漫不经心的说。
他的“继母”进来时,他的伤口正缝合到最后一步。女人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他肤白貌美,比女人还嫩,勾起人来,估计没有几个扛得住。
一个男人长这么好,活该被觊觎。
“过两天是你二十二岁生日,你打算怎么过?”她收回视线,轻声问道。
燕遂懒洋洋的说:“随便。”
“听说你这次任务,在外面又好上一个女人了?”看来这才是目的。
燕遂戏谑的看着她,像是调.情,又有几分疏离:“怎么,你吃醋?”
女人顿了顿,开门见山说:“我看上你,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我没必要隐瞒什么,你跟着我,日子总比跟着燕北要好过。”
燕遂没说话,眼底风情万种,漫不经心的套上了衣服:“我觉得,跟燕北也挺好。”
只是可惜了他一身好皮囊,总是要布上横七竖八的伤口。
女人不说话了,看见他打了个哈欠,对身边的人说:“送客。”
女人不得不走。
她跟燕北,掌握着燕家,不相上下,不过燕遂现在是燕北的人。
女人走后,燕北也过来了一趟。
询问的当然也是他生日方面的事。
燕遂懒懒的,心不在焉。
“不然找两个女人送你?”燕北挑了挑眉,“你也是个男人了,总不能身边一直空着,何况喜欢你的,我估计都不太数的清。”
燕遂笑:“你不如明说,我跟你那个死对头,不要搅和到一起去。”
燕北摸了摸鼻子,笑了笑,再三保证,“我肯定送你一份,叫你满意的大礼。”
燕遂随意:“随你。”
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不过一个人喜欢的东西少了,的确是越安全。
不然哪里在燕家待的下去呢?
……
燕遂生日的那天,燕北到底还是选择大办。
来的大多数是本家族的人,以及一些外戚,大家来得都挺早,反倒是燕遂这个寿星,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忘了。”他来时,也没有可以打扮,不过那股子慵懒劲儿,也够叫人多看几眼了。
燕北没有责怪他,这次他拿下了那么一批货,他当然得“纵容”功臣。
一大堆人抢着给燕遂敬酒,无数的礼物,琳琅满目。
他们直接的,还有送女人。
燕遂不在意,一一收下,左拥右抱。
燕北说:“你收敛一点吧,今天有客人在。”
有什么客人这么大排面?燕遂慵懒的把视线往场子下扫去,在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时,脸上的笑意完全不见了。
赵段紧紧的盯着他。
他脸色冷下来,不动,几分钟以后,推开了身边的女人,有些不耐烦的说:“你怎么来了?”八壹中文網
“你生日,我不应该来吗?”赵段怔怔的说。
燕遂脸色不好看,他扫了眼燕北,见他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早就理解过来了。
赵段在这儿,他就等于有了一张要挟他的底牌。
燕遂冷声对赵段说:“你看看我,还缺什么?缺女人么?你比我大六岁,都老了。”
赵段顿了顿,把礼物留下来给他,说:“是燕北先生请我来的,我想我总是欠你一个生日的,我从来没有给你过过,不管怎么说,这份礼物,留下来给你。”
燕北看戏,嘴角轻挑。
燕遂脸色更冷,没有人知道,一个永远懒散的人,怎么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冷脸了呢?
“你回去吧。”燕遂说,“我都快要娶老婆了,你在这儿,不合适。”
赵段没说话,燕北站起来,慢悠悠的说:“我今天给你送的生日礼物就是赵小姐,不过没想到阿遂你会这么不喜欢,我这个人,你应该清楚,送出去的礼物要是被拒绝了,那我也只好毁了。”
燕北拍拍手,四周的人,蓄势待发。
燕遂凉凉的盯着赵段看了一会儿,最后平静的收回视线,又变成往常的常态了,“既然是你送的,那我就不拒绝了。”
赵段早就知道不对劲,这会儿没有说话。
燕遂抬脚走,赵段没动,他路过她时,淡淡的说:“还不跟上来?”
赵段连忙跟上。
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燕遂的房间,冷冰冰。
赵段说:“燕北非要找我过来,我拒绝不了。”
燕遂风凉的说:“你不要告诉我,你一点都不想,我看你来的还挺高兴,能见到我心里乐坏了吧?”
赵段:“……”
赵段说:“也没有错,你不清不楚的走,完自然还是要来找你的。毕竟你的贞.操给了我,我总要负责。”
燕遂道:“你还挺有责任心。”
他的语气冷下去,难得严肃,“不过你知道你来这儿意味着什么?”他料定赵段不知道严重性,“你以后,就得被关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了,赵段,你走不了。”
“那有什么关系?”赵段说,“我弟弟在这儿。”
“弟弟?”燕遂皱眉,不太满意,居高临下俯视她。
赵段面不改色的说:“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