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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今的回应是扬起手,无论动作还是神情都明确表示她接下来要扇江易一个耳光。

江易不躲,平静如常:“林清执今晚请我吃宵夜。”

“那又怎样?”赵云今挑眉,“他是我哥,知道你欺负我难道不向着我反倒偏袒你吗?”

“我们接吻了。”

他一句话就让赵云今陷入了静默,她那双漂亮的眸子定在他身上:“是咬,没接吻。”

女孩咬牙切齿的模样有几分可爱:“况且,那是你未经允许强迫我的,敢告诉林清执试试看,他一定会把你揍扁,揍到双喜都认不出来。”

江易凝视她,忽然笑了:“赵云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自量力。”

她不解,少年敛住眸子里隐藏的暗色情绪,轻慢说道:“不自量力,想去摘月亮。”

女孩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别人总说林清执一颗赤子心,澄澈如月亮,她对林清执抱有的那点少女心思并没有刻意隐藏,但凡细心的人都会发觉,本以为林清执会最先知道,再不济也是成日待在一起鬼混的贺丰宝,可她怎么都没想到,第一个戳破她心思的人竟然是江易。

她心中此刻的复杂并非源于怕人知道,而是那点滋味不爽。

——最好的年纪,最真挚的感情,在少女心中唯美得不可估量,可知晓她心思的人不是心心念念的林清执,而是一个占她便宜的混混。

赵云今蹙眉。

“我是混混、是流氓、是没教养的社会败类,跟你那清风明月的哥哥不一样。”像能猜透她的心思一样,江易说,“所以赵云今,以后少把你那大小姐的刻薄劲用在我身上,我脾气不好,会咬人的。”

他站起来,倒出包里贺丰宝装进来的工具:“你是来这里和我耍嘴皮子的吗?帮我。”

赵云今没动,坐在垫子上仰头看他:“不许你告诉他。”

江易拿校服裙的手一顿,女孩又强调了一遍:“不许告诉林清执,听见没有?”

少年嘴角擒起一抹冷意:“理由。”

赵云今很懂进退,她瞥见江易的神情,刚才那副骄横的模样收敛回去,笑得温柔乖巧:“阿易,到处散播别人的隐私可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你刚刚对我的冒犯我可以不计较,同样,我喜欢林清执这事你也要保密,时机到了我会亲口对他说,不需要别人代为转达。”

江易的脸颊隐在器材投下的暗影里,黢黑得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脱掉上衣,月光顺着顶棚某道缝隙倾泻进来,落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映出一片充满力量感且清晰好看的肌肉。

“衣服。”他开口。

赵云今将衬衫递过去,他穿上打好领口的黑色领结,平日穿的t恤宽松看不出身材,此刻被衬衫一勾,腰身挺拔,一副清俊的少年模样。

赵云今这人脾气善变,气说消就消,她直勾勾盯着江易俊挺的身体,欣赏这幅赏心悦目的画面:“身材不错,腹肌虽然比起我哥还差点,但你比例很好,腰细、屁股也翘,如果坚持锻炼,到他那个岁数说不准比他还帅。”

江易换好衣服停下动作转头看她,赵云今却没领悟他的意思不闪不避,大咧咧坐在那。

少年盯了她几秒,伸手解开制服的皮带扣子,金属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赵云今愣了愣,江易却没给她反应的机会,松手褪掉长裤,他两条腿笔直修长,腿毛稀疏,平日待在赌场少见日光,皮肤是男生中少有的光洁细腻。

他穿条黑色的四角内裤,屁股如赵云今所说的那样翘,前边一片鼓囊。

“裙子。”

赵云今不失礼貌地收回目光,递去裙子。

裙子的拉链似乎出了问题,江易扯了两下,没拽动。

赵云今伸手:“忘了说,裙子拿回来的时候拉链出了些问题,但腰上做了一个暗扣,可以别住,我帮你。”

她手指动了动,在裙边内侧摸到扣子,抽出手时不经意间触到江易平滑的腰线。那刹那,他身体一颤,她耳边传来明显变重的呼吸声,低沉且暧昧地响在安静的仓库内。裙子蓬起来一块,赵云今面不改色,掏出包里的化妆袋。

“我这几天一直穿内增高,尽量拉小视觉上的身高差,但和你的高度还是差了点,没办法,剩下的只能从装扮上弥补了。”

江易皮肤没有赵云今白,好在晚上也看不出来,女孩拿粉底简单盖了下他手臂和腿上的肤色:“你肩膀比我宽,所以我今早来的时候特意戴了披肩和口罩,披肩遮肩膀,口罩遮脸,这样看起来就几乎没什么差别了。”

她和江易面对面站着,除了江易身形轮廓要略大一号外看不出分别,而这点区别还是在赵云今站在身旁对比时才能发现的,如果两人不同时出现在一副框里,基本可以以假乱真了。

离晚自习下还有一会儿,赵云今无所事事,倚着垫子仰头从顶棚的破口里看月亮,她手里拿着一朵红色的纸叠玫瑰,捻在指间翻来覆去玩。

“这是韩小禾送我的。”赵云今感受到江易的注视,淡淡开口说,“就是在油灯街失踪的女生之一,那晚她很热情地拉我一起走,其实班上的女孩私下里都很喜欢我,时不时就会找借口和我玩,那天韩小禾一直找我聊天,还送我一朵她亲手叠的玫瑰花,漂亮吧?”

赵云今望向玫瑰的眼神渐渐沉遂:“他们临走前还在担心我的安全,是一群很善良的小孩,那天我想早点回家所以没有跟去,可没想到,那竟然是见他们的最后一面。江易,你对油灯街最熟悉,你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能让七个年轻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总不会真像传说里的那样有狐狸精吃人吧?”

江易:“狐狸精的传言都是无稽之谈,这你也信?”

“说说而已,油灯街只是一条普通街子,有几个穷凶极恶的亡命徒也属正常,说不准就有人对这群学生下手。其实我不认为跟踪我的人和袭击香中女生、绑走韩小禾他们的是同一伙人,相比之下,那人更像我的一个狂热迷恋者,跟踪、偷窥、观察,笼络,如果他是那两起案件的犯人,做事怎么可能这样张扬?”赵云今鼻头皱了皱,难得流露出一丝小女孩娇俏的可爱,“话虽这么说,但那人也确实有点……要么心理阴暗,要么是变.态,正常人谁会做这种事?”

江易不咸不淡的目光投来,她问:“你也这样觉得,对吧?”

护送被她说成跟踪,留意她的喜好被说成偷窥,送礼物被说成笼络,这女人嘴巴不仅刻薄,还很毒。

江易并不这样觉得,但他的表现很平淡,仿佛她口中心理阴暗的变态与自己全然无关似的,他问:“既然觉得不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还要诱他出来?”

“万一呢。”赵云今举起那朵红纸玫瑰,“万一真是同一伙人,说不定就能找到韩小禾他们的下落,跟踪我没什么,我不在乎,可他们失踪还不到一个礼拜,很有可能都还活着,如果能救他们,哪怕有一丝可能我也会去试。”

“你跟她关系很好?”

“只是普通同学。”赵云今摇摇头,盯着那朵玫瑰发呆,她脑子里忽然浮现起韩小禾的模样。那女孩并不十分漂亮,可却很耐看,一张白净的脸蛋,鼻头坠着几颗可爱的雀斑,和她说话时眼睛一眨一眨的,时不时还会脸红,一副小女孩的娇憨状。

“江易。”她静了一会,忽然叫他,“不管能不能找到他们,我都要谢谢你。”

“不想扇我了?”

“那记耳光暂时记账,跟这是两码事。”赵云今望着他,眼眸明亮有光,“我哥说你读技校办联欢晚会时,有人曾起哄让你反串女人,被你当场揍进了医院,这事还在警局留下了案底,曾经这么抗拒现在却能为了救他们穿女装,江易,你很善良。”

江易嘴角滑过一抹嘲讽的笑:“善良?”

他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下晚自习了,他起身戴上假发:“别把这种词架在我身上。”

赵云今问:“那你是为了什么?”

江易戴上通讯器,将小小的一个仪器藏进假发里,他淡淡地说:“私欲。”

*

天空云翳厚重,盖住夜里星月的清辉,火红的枫叶开在道路两旁,叶子轻柔摇曳在晚风里,路上的花坛里种着簇簇野蔷薇,现在过了花期,但在温暖的西河依旧枝繁叶茂。

车子徐徐行驶。

贺丰宝坐在副驾驶调试设备:“江易,能听到吗?”

对讲机的另一边传来轻微的一身“嗯”。高挑的“少女”一个人行走在夜里的深巷中,肩上的披风、背上的背包都是和昨天一样的,她最近有些感冒,常在放学路上咳嗽,因此脸上带了只黑色口罩,柔顺的发丝被风拂过,有生命一样飘浮摆动。

“在你前方五十米处有家便利店,你进去买点东西转一会,现在时间太早,路上还有人,那人不会轻易露面。”

江易依言进店买点了小女孩喜欢的花花绿绿的玩意,出来时已经十点半了,街上没什么行人了,警方的车子不敢跟得太近,隔在远远的拐角。

他转身走进黑暗里。

……

车上。

“目前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警员汇报,“贺队,这已经是最近距离了,再跟近就容易被人发现了,都快十一点了还没有可疑人员出现,会不会……”

贺丰宝点了根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面孔,警员看了眼后座的赵云今:“这几天都没人再送东西给云今,难道是走漏了什么风声?”

贺丰宝:“警局内部行动,细节都是今早才敲定的,犯人就算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知道。”

这个案子他接管时跟林清执打了保票肯定要把人逮着,可目前情形并不乐观,贺丰宝心烦意乱,打开通讯器:“江易,这条路还是太亮,前面不远是油灯街的入口,当初韩小禾他们就是在那里失踪的,香中的女生也是在小路上被袭击的,一会你拐进去试试。”

警员迟疑:“这样会不会太危险?”

贺丰宝没说话,猛吸了一口烟,打开车窗通风。

赵云今:“那人跟踪我的时候,我从没进过油灯街这种暗巷。”

“非常时刻非常方法,今夜这种行动没有第二次机会,除非那人不跟,只要他跟了,就一定要把人引出来。”

警员说:“贺队,前方路太窄了,车开不进去。”

“就停在路口。”贺丰宝把烟蒂按灭,关上车窗,“油灯街这种地方,车开进去太扎眼了。”

赵云今蹙眉:“警察不跟,江易的安全怎么保证?”

“你以为警察为什么要找江易来做饵?”贺丰宝眉眼粗犷,面相看起来凶狠,行事风格也是如此,“他长在油灯街,七岁就会打架,从小到大不知进过多少次局子,哪怕打得再凶再狠,每次身上挂彩的也都是别人,长到十八岁大从来没有让自己吃亏的时候,他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学生,他有自保能力。林清执既然觉得他合适,就不会让他去送死,就算你不信我,也该信你哥。”

贺丰宝关了车灯,车厢内一时陷入黑暗寂静之中。

“江易,有情况随时汇报。”

少年声音低沉:“他不会来。”

鱼饵和鱼都是同一个人,跟踪赵云今的家伙当然不会出现,这点他比谁都要心知肚明。那天答应林清执的要求一是因为他打滚撒泼无法拒绝,二是为了他自己接近赵云今的私欲,但走了一路都没有人出现,再这样下去也是浪费警力物力,因此他出言暗示警察。

贺丰宝:“别管他,你走你的。”

通讯器忽然发出一阵沙沙声,像被人含在嘴里一样充满杂音,呜咽的又好似风声刮过。

贺丰宝叫了声:“江易?”

对面无人应答。

赵云今原本闲散地倚在后座看着窗外发呆,她感觉到了什么,身体绷直前倾,看向贺丰宝。

“江易,说话。”

江易没有说话,只是通讯器的另一头传来一个轻微的声音。

——“嘘。”

——嘘,不要说话。

“定位。”贺丰宝立即指挥警员。

他摇下车窗,抬眼望向窗外,乌云遮住了月亮最后一个弯弯的边角,天空没有一丝亮光。

“在油灯街中部,周围都是荒废的楼房。”警员很快找到了位置。

贺丰宝开门下车,同一瞬间,通讯器的对面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噪音,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分辨不出属于谁的,男人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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