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陆昭漪冷嗤一声,“你还有心思跟我在谈好处?你可别忘记了,你二人如今已贬为奴,而且,还是个阶下囚,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
这话说的韦慈脸颊抽搐,一阵青一阵白,额头渗出细汗。
这一瞬,他心里明白,眼前的女子是铁了心要置他们于死地,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
而王荣,立刻抬头,犹如恶魔般的眼神盯着身边的韦慈,就差出手,要掐死他。
“你这畜生,出卖王家,我,我要杀了你。”
说完,他就扑了过去。
当即,场面陷入混乱,衙役也持刀上去阻止。
可就在此时,陆昭漪沉默片刻,干脆利落,顺手把出一名衙役的腰刀,白刃劈下,刚刚还活蹦乱跳的王荣,就已魂断,身首异处。
那颗头颅一直滚到了门口,大堂内极为安静,好似所有人都被定住般,全都愣在原地。
而陆昭漪,原本那一身白裙,在砍下王荣头颅之时,鲜血喷溅,一半身子已被染红,而她的半张脸,也沾染了不少血迹。
“砰砰砰”的声音,原本握在她手上的刀,被随意扔到地上,语气平缓,“好了,碍事的已经处理了,韦慈,你继续吧!”
韦慈脸色惨白,双腿发软的跌倒在地,一时竟爬不起来。
他双手撑着墙壁,颤抖着身体,伸手指着陆昭漪,一直“你,你,你”个不停,竟说不会出话来。”
反观堂首,县令也被她此举吓了一跳,在县衙大堂之上,行杀人之举,如果换做其他人,他势必会知个藐视公堂之罪。
但他心知度明,此女是皇帝的人,即便是拿刀杀自己,他都不能反抗。
韦慈脸色惨白,双腿发软的跌倒在地,一时竟爬不起来。
他双手撑着墙壁,颤抖着身体,伸手指着陆昭漪,一直“你,你,你”个不停,竟说不会出话来。”
县令先是清了清嗓子,缓了口气,说:“韦慈,王荣已死,你有话可以现在说了,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大堂内,陆昭漪神色依旧淡漠,好像杀的,并非一条命,而是一只蝼蚁,“你最好将你知道的,全说出来,不然,就算我不杀你,也有千百种方法,让受尽折磨致死。”
听闻此言,韦慈终于回神,他抬眸望着她,终于目露恐惧之色,同时他跪着的地方,也已流出一大摊的液渍,酸臭味传来,衙衙役们一个个掩鼻,嫌弃。
“我,我告诉你!”韦慈最终还是要说实话了。
接下里,在韦慈的诉说下,陆昭漪、曲芷芸、影雪,以及县衙内的衙役、县令等等,皆屏息凝神,静静地听着,这些他们从来闻所未闻之事。
原来,四年前,陆庸与余晁,他们所接触到的,居然是如此瞒天大事。
一场颠覆足以能够前朝以及本朝,能彻底掀翻江山社稷,影响着全天下百姓生存之事,就这般,缓缓揭开。
韦慈说完之后,县令等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心底升起一抹后怕。
这件事若非陆昭漪提醒,他们还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般骇人的计划。
“常县令。”陆昭漪差点没站稳,伸手扶着身边的撑柱,“将韦慈收监,好生对待,千万别被人发现……另外,对外宣扬,王荣与韦慈皆已被处以死刑……”
说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王荣已死,那韦慈便是唯一知晓这场阴谋的之人,无论如何,她都需要好好保护此人。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着堂内的衙役,眼神瞥向县令。
当场,县令领会,赶忙道:“陆娘子且放心,我县衙的衙役,都是你父亲在任太守时就在的,常某,也是受你父亲交代,上洛上下官吏,都能听你差遣。”
听了这番话,陆昭漪才松了口气,示意影雪将人带下去。
而县令也拍了退堂木,转身就要退下,去交代那些衙役。
不久,大堂之内,陆昭漪与曲芷芸面面相觑。
一切结束,她疲倦的闭上眼睛,身体却依靠着身旁的桌案,坐了下来,整个人虚脱一般,脸色苍白的吓人。
两人相视许久,皆无言以对。
“方才韦慈的话,你能信多少?”陆昭漪整理好心绪,便问。
曲芷芸仍出于震撼中,不禁蹙起眉头。“韦慈说,从先王与周族决战之前,这场阴谋便开始酝酿,以雍州为中心,凉州、并州、荆州与江左,还有北方鲜卑部,同时与当时河北周族却有撼动天下之威……”
“但河北周族亡于先王之手,残部逃亡右北平关外,江左在去年重新回归于朝廷控制,而在数月前,荆州的秦太守伏诛,如今雍州在被陛下亲征之下,逐渐控制,也不过,只剩凉州与鲜卑部,应当不构成对朝廷的威胁吧?”
然而,即便这样说,确实没说错,却也让陆昭漪那颗提起的心一点也没放下来。
“我们先捋一下,从四年前,武公灭周族开始……”
说着,她拿起桌案上的笔,舔了舔墨,便趴在地上,凭着记忆,画出了天下十三州的轮廓。
而这一切,都不过几分钟时间罢了,但是,她画的很用心,每一笔,都是精准到毫厘。
丢下笔,陆昭漪将曲芷芸拉到身边,便对着地上刚画好的地图,一点点的捋起思路来。
“天下大乱,十三路诸侯纷纷割据,州牧权力达到巅峰。前朝太师携天子,入长安,诸侯群起而攻之,历经数年,太师势力倒塌,天子,由武公安置,又经过多年纷乱,才统一北方。”
“周氏,是武公统一北方的最后一步,届时,周族与关中王氏、韦氏已经勾结,加上并州晋阳太守,为其架桥梁,使关中粮草与军备,无声无息送至河北邺都。”
她顿了顿,指了指地图上方,“此时,北方鲜卑部,轲必能部盛极而衰。拓拔部、宇文部与慕容部崛起,在轲必能部与武公交好之际,这三部则暗中与关中韦、王两家勾结,两方结盟,王氏却许诺,待颠覆天下之时,将并州北方,雍州北地、安定两郡割让给他们。”
“而至于其他关中士族们,韦、王两家则承诺,将荆州大片田地送给他们,这才使关中士族,倒向了他们。”
“若一旦掌控了荆州,江左便如同探囊之物,何况,江左还有他们安排的人。”
陆昭漪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如此串联下来,一切都清晰了。
当时,为何风启阳在离开关中学宫之后,直接返回了江左,建立了钱唐帮,并用了很短的时间,迅速整合出了,涵盖整个江左的帮派势力。
为何淮南历阳县的秦家,跨越江左、荆州与关中,顶着灭族的风险,还要不断的制造事端,淮南疠病、荆州侵田等等。
为何鲜卑入侵的同时,还伴随着并州百姓南迁,明明可以去其他州郡,但偏偏要不约而同的往北地、安定二郡去逃。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算计好的。
直到这时,她才恍然明白,原来武公在士族的协助下,夺得天下,丝毫不顾士族的脸面,依旧要以才选官,唯才是举。
士族,无论是在前朝还是本朝,对于天下安定,黎民百姓来说,都会是最大的隐患。
她瞧着画着的地图,心中思绪半晌,恍惚间,冲着身边的曲芷芸说道,“芷芸,方才我下定了决心,要彻底改变,世家门阀把控朝堂之局面。”
“你,你这是与整个士族为敌?”曲芷芸惊呼,“可,你自己也出身士族啊?”
陆昭漪讽刺,“我是什么士族?陆家百年前曾经历过兴盛时期,若非是我大兄封侯,陆家不过区区寒门。”
提及此,她又仰头长叹,“寒门,也曾是武公一心要拉拢的,但光是寒门还不够,我想,让任何出身的平民百姓,都有机会踏上仕途,进入朝堂,不拘泥于家族门阀之见,谁都能有机会,登入庙堂。”
闻言,身旁的曲芷芸暗暗惊讶,沉默良久,她清楚此事,犹如登天之难,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而一个女子,人朝为官,本就被朝野所不容,要是真的做出如此惊世骇俗,改天换地之举,与天下士族为敌,势必会遭到士族门阀的反扑。
何况,她还身兼着勾辰子军师的身份,一旦被人察觉出来,可能会就此造成所有的努力覆灭,招致杀身之祸。
这个道理,陆昭漪不会不明白。
“那时,若我真的无力对抗世家门阀,兴许,我会接受武公临终时的遗愿……”
“你是说……嫁于陛下?”曲芷芸大惊失色,“真的,为了这天下,你能做到这一步?能够舍弃你一直以来坚守的一切,而且你怎么知道陛下到时候会不会助你?”
她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一时让陆昭漪哑口无言,转而又笑了笑,如同海棠花般盛开的容颜,绝美而又温柔。
“放心,此为下策,在此之前,我会尽力踏上朝堂权力之顶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遇到跨不过去的坎,相信陛下会帮我的。况且……”
她笑容收敛,眼神微微凝重,略有所思,“陛下极有可能已经知道,我就是勾辰子了。”
这时,影雪从外面进来,看面色,却是一脸茫然且无助。
这副模样,真的很像,刚才她们所说的一切,都让她听了去。
惶然,影雪快步小跑了过去,眼眶似有些火辣,言语微哑,“七娘。无论你做何决定,影卫,都全力支持你。”
与此同时,县衙大堂的瓦砾,发出了三声石击的响动。
屋内,她们都听了这番动静。
陆昭漪也清楚,这是她曾与黑甲卫事先安排过的,默声传递的方式。
黑甲卫的三声石击,代表他们也愿意支持。
得知此,陆昭漪有些欣慰的一笑,“那好!你们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启程去长安,去找陛下!”
“啊?”曲芷芸一愣,“未等来诏旨,擅自离开上洛,不怕陛下治你抗旨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