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些人的脸上,或惊讶或诧异,或好奇,或羡慕或嫉妒等各种情绪交织,一瞬间,她觉得头皮发麻。
空气中似有些诡异,方才那般还算欢乐的氛围因陆昭漪到来,而瞬间变得沉闷,如今更是让她成了众矢之的。
不过,她不惧!
只见她从容淡定地朝着众人行礼,“晚辈陆昭漪,见过各位夫人、各位娘子。”
说完,还不忘冲着那些人福身,以示尊敬,而那一双漆黑的瞳眸,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尤其将目光盯向殷夫人左侧那处席座。
众人看到此,皆微微愣住,没想到,这陆家小娘子竟有这般胆魄,敢直视祝夫人,甚至还行礼。
“好,不愧是‘河北俏女娘’,果然出落的如此水灵,不知道的,还真能将你认成妙龄的娇娘啊,对吧?”祝夫人一改先前的盛气凌人,笑意盈盈地说道。
“谢夫人夸奖!”陆昭漪心中暗叹,刚才那话里,分明是在说她的年纪大,还充当着十几岁少女的姿态。
要说此次聚会之上,年纪最小的夫人,当属太医令夫人钱氏,年十八,比陆昭漪还小三岁呢!
不过,她并未生气,当即就反驳了。
她一边走过去,一边若有所思的回道:“祝夫人不愧是一代盖世女中豪杰,盛年时,同丈夫驰骋沙场,这般体会,确实没有几人能做到。”
这话,的确是在称赞祝夫人的功绩,同样也在说,祝夫人善于骑马打仗,少了些应有的女子的柔弱之态,又让人觉得有些讽刺。
祝夫人脸上的表情微僵,没想到,这陆娘子竟如此牙尖嘴利。
眼见气氛这般凝重,殷夫人急忙岔了话,清嗓笑了笑,“诸位,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开心一点嘛,陆小娘子,你也过来跟诸位夫人熟悉熟悉……”
陆昭漪闻言微微颔首,与身边赵夫人一同加入到做工环节,丝毫没有理会祝夫人此时躁动的情绪,以及其他各种目光。
两人经直走向负责采摘桂花那一众女眷走去,刚好就两个空位,以及两副采摘工具。
她们一边与身边的几名夫人、娘子打着招呼,一面两人低头小声交谈着。
“陆妹子,刚才你回击的漂亮,瞧她那张脸,一想到被你气的样子,我就想笑……”
赵夫人偷摸摸笑着,笑容满面的,别提多开心了。
陆昭漪闻言,微微挑眉,随即轻笑一声,“祝夫人呢,毕竟也曾是一国女将领,如今也是大渊的司空夫人,今后免不了接触,还是和气点好……”
“就她?哼!”赵夫人气不过,“你是和气,你看她好不好心吧……”
听她的口气,好似这里面还有一些内情。
不过陆昭漪也没想太多,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而与身边几名夫人相谈之下,正好,坐在她身边的年纪最小的夫人,便是太医令林行之的新妇,钱婉玉。
一轮采摘之后,太尉府的女婢为她们上茶歇息之际,一直坐在两人身边的钱婉玉,表情极为紧张的,犹如犯错的小娘子般,打断了陆昭漪与赵夫人之间的谈话。
“陆娘子、赵夫人,方才听你们说了许久,我还不太清楚,此次聚会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话音一落,一直忽视了她的存在的陆昭漪与赵夫人瞥了眼,这才仔细打量了她。
此刻,她们转过头就见钱婉玉的眼眶泛红,眼角的泪珠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晶莹,看起来极为惹人怜惜。
这让赵夫人感觉了一丝怜惜,问:“你是太医令家的新妇吧?我记得你们才刚成婚五个月,林医令就准你出门?”
陆昭漪也注意到了,看她采摘桂花的手势,以及手上的新茧,便得出了结论,眼神含笑,“钱夫人也是学医的吧?”
听此,她愣住,原本惊慌失措的脸庞,顿时浮现一丝喜色,“是啊,陆姐姐。我经常听夫君提起过你,说你们在淮南治疠那段事……陆还想着,若有机会,定要向陆姐姐你讨教医术……”
陆昭漪不置可否,转而想到什么,浅浅而笑,“钱夫人是豫州人?豫州谯都的医术大家钱公,是你什么人?”
看她脸上,顿时流露出惊诧,转而是钦佩,又是喜出望外,这让陆昭漪心中有了答案,她该是猜对了。
“陆姐姐,你太厉害了。我大父正是谯都的钱大夫……倒不算是什么大家……”
之后的交谈得知,林行之便是自一年前淮南疠病之事后,无意中在谯都遇到钱公,此后两家长辈便谈论起了婚事,让钱公最小的孙女,与林行之成亲。
茶歇之余,即将告一段落,而之后,便是要将采摘的桂花酿造。
一边忙着,赵夫人也随口,与钱婉玉、陆昭漪说起,这酿桂花酒的重要之处。
依中原惯例,每年中秋,是为了向月神祈祷今年能有好的丰收。因为中秋一过,便是要进入收成季节,种植了一年的庄稼要在中秋之后开始收割。
是以,节日到来之际,各府的夫人聚在一起,将桂花采摘好,准备在中秋前夕以此来祈求月神,能保佑今年的收获。
而这个时候,也是最适合采摘桂花酿酒的时节。
经过这一上午,与诸位夫人,娘子之间的熟悉,陆昭漪发觉,这京中各家女眷之间,也存在着派别,几乎与她们的丈夫或父亲,在朝堂上的派系格局大致相同。
尤其是殷夫人与赵夫人,她们之间关系的起点,早在夏裴称帝之前就已经建立了。
如此,让陆昭漪想到,或许,邱渠子与第五琅琊,私下里早早的就接触过了,而且这关系,不同凡响。
正到午饭时刻,府中女婢前来禀报,说梁王妃到了。
“王妃掐的好时辰啊!”祝夫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宗室的夫人们听她这么一说,当即不乐意了,但也都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瞅着她,却是拿她没办法。
当苏绣娘一身华贵服饰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的时候,其面貌,已与昨夜之时大不相同,更显的庄重且威仪。
众人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恭敬行礼。
“参见梁王妃!”
“免礼!”她挥了挥衣袖,淡淡道。随即,很眼尖的发现了陆昭漪所处的位置,嬉笑间就冲着她跑过去。
“本王妃可是听说你在这儿,才应允了要来,幸好他们说的是真的,不然,这等聚会实在太无趣了。”
祝夫人听言,表情瞬间凝固,拉下的脸比谁都更黑。
而殷夫人则是一脸笑意,有意无意的打量一番身边的祝夫人,便说:“确实无趣,也不知是谁起了这个头呢……”
她的声音很轻,但在场的众人皆是听到,一时间,众人看向祝夫人的眼神,充满了嘲弄。
祝夫人面色涨的通红,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昭漪见状,忙笑着打圆场:“其实也不算无趣,或许祝夫人当初是临时起意,不过也能加深京中各家之间的联系,何况诸位夫人平日鲜少外出,正好趁着节日热闹也好!”
众人一听,倒是有这个道理。
一向沉默寡言的裨将军府楚夫人,罕见地走到众人跟前,说道:“一群平日不见面之人聚在一起,确是没什么好聊的。陆娘子有心,要是将来你能临登后位,能为大伙儿树立典范,那再好不过……”
此言一出,众人皆傻眼,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尴尬。
而苏绣娘短暂的愣神之后,最先跑到楚夫人跟前,笑道:“堂婶说的甚是……”
说着,她又偷偷给陆昭漪示意,发出一丝细微的声音,“快,快,见过堂婶啊……”
陆昭漪反应过来,便要上去行礼,可楚夫人打断了,淡漠说道:“不必了!待你拿到夏氏名谍册印,再来称呼我为堂婶不迟。”言此,她招呼起身边的婢女,最先离开院子,朝向膳堂而去。
殷夫人也回过神,冲着众人,示意着暂时放下活计,一同入膳堂用午饭。
陆昭漪则是与赵夫人、钱夫人以及苏绣娘一道动身,迎面碰上以为中年妇人,一袭绛紫色的宫装,雍容华贵。
她微笑着冲着陆昭漪打了招呼,“陆小娘子,你别介意,楚氏她一向这般性子。”
这时,赵夫人连忙介绍起,“这位就是卫将军府的韩夫人……你将来应该叫……”
她还没说完,苏绣娘给出了答案,也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喊着,“堂婶……”
听此,陆昭漪内心不时有些惊叹,这夏氏宗族真是人丁兴旺,同武公一起打江山的堂兄弟,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陆小娘子,你就不必这般叫了……”韩夫人眼睛中有些闪烁,面容也是极为和善,“就按楚氏说的,待你被正式册立那日起,再叫堂婶也不迟。”
陆昭漪尴尬笑着,连连说了三个“好”字。
“韩夫人好。”钱婉玉与她同样微微福了福身子。
见此,韩夫人笑的更为灿烂。
当她们同诸位夫人、娘子进入膳堂之后,殷夫人坐于首座,同时示意苏绣娘坐到上位,而在苏绣娘执意的要求之下,陆昭漪也被安排到她的身边。
“哼……风头都让这丫头占尽了!”
她们没注意到,祝夫人此时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心中暗暗埋怨,转头与身边的妇人深聊,似乎在谋划。
此番动作,也让陆昭漪察觉出什么问题,便向身边的苏绣娘询问,祝夫人身边那位夫人是何人。
而她得知,此人为司徒路临的夫人,她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若以内眷之间的关系,反应到朝堂上,那么许是代表,三公之中的司空与司徒也存在着某种关联?
兴许,路临与吴崇早就有勾结!
心念至此,陆昭漪心中大乎,若真是这样,那她今日此行,不白来!
一平未过一平又起。
当殷夫人即将要传膳的间隙,外面女婢前来通报:崔家严夫人携崔家二娘入府。
陆昭漪浑身一颤,双眸抬起,直视着门口。
是崔青蕾?还是崔青霜?
一对双生女,相貌极为相似,明眼人都很难分辨。
但在关中之时,她就将假冒为崔二娘的崔三娘给识破,不知这一次来的,是双生女之中的哪一个?
她似乎有些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