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领们闻言,尽管心里仍觉得有些荒谬,但既然陆昭漪已经做出决定,他们也只能照办。
仓放心中思量了一番,青州军此时出现,必定是藏身京中,那位从来不在人前显露过真身的神秘军师所安排的。
他的目光不禁看向了身边的陆昭漪。
而此时,陆昭漪好似没注意到他的眼神,独自站在孟津都尉府最高处,凝视着远处那一幕,目光深邃,神色肃穆。
青州军一出,纵使是多么硬的骨头,也都忍不住心生怯意。
作为大渊第一雄师,青州军的确是令人生畏的存在,其名扬四海,在场将士谁不知晓它的赫赫威名?
在陆昭漪决定,带着满城守军退出孟津城时,前线便传来了,对岸正在渡河的士卒们眼看到青州军来临,纷纷慌忙逃窜。
而已经渡过河的,竟也开始陆续撤离。
“这场仗,不用继续打了吧?”她身旁的影卫惊讶道。
陆昭漪一阵苦笑,她能猜到,此时的南陵公因得知青州军的出现,吓得慌忙逃窜。
不过,他们也是临时组成的十万大军,若不能活捉南陵公,恐怕仍会是祸害。
城内守军撤退依旧在进行,并将城池转交给青州军驻守,而在这个过程中,却有人传报:
祁国公的手下谋士柏彦,居然消失不见了。
此处可是在河南,要是他去寻祁国公,还是要渡过河才行,眼下也没有河船能渡过去。
当即,她决定,派人去将柏彦抓回来。
河岸上的战斗仍在继续,双方厮杀声震耳欲聋。
不过多久,因为青州军的加入,攻守易势,敌军正在节节败退。
守军还在撤离,当一名将士站在城头上,往西北方望去,远远地,迷迷糊糊看见一道看不见头尾的红甲大军出现在敌军大营的身后。
“报……大司马,大司马居然提前回来了!”
那名将士,从河岸一路奔跑到东城门下,只为要将此消息传达到将军处。
如此,南岸是十万青州军,北岸亦是由夏元笙所率的十万大军,对南陵公以及临时组成的联盟,形成了包夹之势,他们想逃也都逃不了了。
这一消息,更是振奋了守军,夏昌、仓放等将领无一不是兴奋起来,纵使他们已经来到了东城门下,也都准备放弃逃离,要与大军共进退。
而再瞧一眼陆昭漪,在听到夏元盛率军已抵达对岸大营背后,那一刻,好似整个人忽然就放松了下来,自己默默地闭上了眼,垂下头,深深地长出了一口气。
片刻,她抬头,郑重地向夏昌与仓放等人说:“此危已解,我也帮你们拖到了援军到来,我的任务完成了。”
“陆娘子,你要走?”
仓放刚问了这话,立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仓某糊涂了,陆娘子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就不多留你了,孟津,陆娘子大可放心交给咱们吧!”
“好!青州军驻守,三万卫戍,我就带走了,诸位保重!”陆昭漪说罢,便毅然离去。
她没有回头,影月卫与黑甲卫共三万人马,当即启程,浩浩荡荡地赶赴洛京。
既然孟津之危已解,接下来,就是回京直面吴崇。
……
在城外西南三十里处,此地距离小平津关只有五里远。
夏裴正坐在此地的亭口悠然的品茶,同时,听着跟前的内侍诉说着孟津之事。
当内侍说完之后,夏裴仰头叹了叹,“青州军一来,她就带三万卫戍,就走了?”
内侍点头应是,“正赶着要回京呢,兴许啊,是要找吴司空的麻烦。”
“哼,她倒挺会选择。”
夏裴抬手喝了口茶,面色红润,脸上又浮现出了几分笑容,“看来,她是真的没有其他心思。”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内侍附和着点头,“要换了旁人,手握重兵,完全可以有法子吸纳南陵公临时组成的十万人马,占据孟津,再联合大司马的十万大军……啧啧,足以能颠覆朝廷,夺得天下啊!”
“可这些,她都没有……”夏裴叹息,“你且去,把封锁了几日的洛京的消息,想法子传到她那里吧?”
“喏!”内侍应答,退下。
夏裴又抿了口茶水,随后缓缓站起,走至凉亭栏杆边,遥望着对岸的情况,从头到尾,显得极其平静。
“这场仗,就这般结束了!”
说时,他伸了伸懒腰。
……
就在陆昭漪等人,以及三万人马,朝着洛京的方向急忙赶去之际,她们刚好又碰上了雍州卫,以及另外一小股人马。
其中,还有十名前不久派出去捉拿柏彦的影卫。
正疑惑间,韦蒙骑马狂奔过来,“七娘,影卫兄弟们要抓的人,我们已经抓回来了。顺便还把柏家部曲打散,连同祁国公本人一起带过来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异常的得意,仿佛是在邀功。
随后,那十名影卫骑马而来,其中一人手上拿着绳索,勾着一个人,一路拖行而来。
不是别人,正是柏彦。
此刻的他灰头土脸,衣衫破烂,嘴角还挂着鲜血,狼狈得很。
见到陆昭漪,他挣扎了两下,但奈何他双手早已被捆绑住,动弹不得。
来到近前,陆昭漪皱眉扫了他一眼,眸底闪过丝冷芒,却未曾开口,反倒是那名拿着绳索的影卫沉着脸说:“将柏彦松绑了。”
话音一落,立马便有人上前,将柏彦手上的绳索解开,顿时,他摆脱了束缚。
不过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是再想跑,定是跑不远的,何况祁国公还在雍卫手上。
转眼间,她不再瞧着柏彦,而是将眸子盯向与雍卫们一道而来的那一小股人马。
她要是没猜错,那一批人马,该是中山郡赵家部曲。
想到这里,她驱使着坐下的马匹,向那群人马当中,他们所护卫的马车的方向过去。
韦蒙刚好要出声解释,却已经听到她在对马车之人开了口。
“在边关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吧?六姐?”
马车内一直安安静静,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响动,陆昭漪却是笑了。
果然,是六姐,不会错!
她的六姐,就算改变了性格,却也不可能完全忘记她。
“六姐好不容易怀了身孕,却千里迢迢地,赶回洛京,这一路风餐露宿,怕是极其不易吧?”
马车内,终于传出一丝声响,帘布被撩开,露出了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孔,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尽是复杂,最后化作了一抹嘲讽。
“哦!是七妹啊!我一直还以为,七妹你注定此生要孤独终老,可不曾想,如今你会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听说,还是太后老人家亲自下的聘啊!”
听着这对亲姐妹的谈话,周遭人皆是满头雾水,雍卫之中的李旻,更是骑马上来赔笑道:“赵家陆夫人舟车劳顿,七娘带兵抵抗数日难眠,不如择日择期,你们好好再叙叙旧?”
话音一落,让人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眼见陆昭漪翻身跳下,弃马向马车走去,可却被赵家人给拦下。
陆昭漪冷眸,“怎么?你家夫人金贵?我这个娘家人想见一见,叙叙旧,都不行吗?”八壹中文網
那赵家人仍不肯让。
“放她过来。”陆六娘轻柔的声音传来,那人才往旁边让了让,准许她过去。
陆昭漪走近,正要上马车时,远处又传来一道马蹄震颤的巨响。
来人,是薛赐风。
当他带来时,看到马车上,那两位长相相似的女子,不由得一愣。
还是陆昭漪出声,让他回了回神。
“你来,有什么事传报?”
“哦!”薛赐风赶忙汇报,“洛京乱局已定,目前梁王与第五太尉控制着洛京城,风满……额,城内我等一切布局都已恢复,包括……永平里!”
“知道了,下去吧!”
说着,她已经转身,吩咐韦蒙等人,以及三万卫戍,返回洛京城外的卫戍营,只留有一些常常跟随她的一众之人,赶回洛京城的永平里。
交代完,她就与陆六娘进了马车。
好似一切都归于平静,就像从来都没有扰乱过。
马车内,俩姐妹多年不见,却许久相视无言。
“七妹!”
最终还是陆六娘先开了口。
陆昭漪抬眸瞧着她。
“我不太懂你,你让卫将军、威国公领五万人马北上支援代郡,可刚出司隶,便让他们停止北上,集结起全部青州军回荥阳待命。就连我想回洛京,都被堵住不能前行。你……是不是真的能预知?”
“六姐,哪有什么预知?”陆昭漪轻笑间回应,“只是我突然发现或许是吴崇的计谋,意图让我支走青州军,他好方便在司隶起事。”
其实,在她那日与吴崇在风满楼会面之后,心中便有了一丝疑虑,同时又借由遍布天下的飘雪楼谍网,得知胡宛与东宁的动向,得知代郡危机并非那般严重。
而吴崇设下此计谋,定然是为了后面更大的行动,故而,她才让夏殊与文柯带兵回来,以达能够随时支援洛京的目的。
说完,陆昭漪眸子翻了翻,看着她,“说说你吧!你这一回来,飘雪楼在幽州的谍网,让谁接手?”
方才,这位陆家六娘陆昭婳总板着脸,却直到这一刻,才浮现起微微笑容。
“七妹,你可别怪我啊!我一边怀着身孕,还要当你的这个飘雪楼枫溪堂的堂主,身心疲惫啊……索性,我让我夫君代劳了。”
陆昭婳笑着回答,眼神却不由地瞥向自己的肚子,伸手抚摸着。
看着她满是喜色的神态,陆昭漪的唇瓣抿了抿,没有吭声,而她自己亦是想不通,一个女子当要成为母亲时,其眼神之中散发的那种光芒究竟是何?
或许这件事,就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若自己能有朝一日走到这一步,可能就能理解。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马车外,只剩了由影卫、黑甲卫、雍州卫组成的三四百人,连同赵家护卫在内,在影灵、影风、韦蒙、袁询等人的带领下,来到洛京城下时,忽然外面与一伙人正面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