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君,不应死在自己剑下,而是战死沙场。这是为将者,最高的归宿。”
“莫哭。”
“某,还未至终结。”
看着面前已经哭成了泪人的周姐,陆仁眯着眼睛轻轻的笑道。
脸上那淡淡的笑容,仿佛此刻,陆仁所述说的,不是生死之事,而是一个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而便在陆仁这话音刚落的一瞬间。
现世华夏,武安君墓考古发布会。
“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记载武安君生平的竹简,突然是变了!?”
随着一声呼喊。
几乎是一瞬间。
整个现场的所有人,都是将目光望向了一处。
便见得在他们的注视之下。
于竹简的一角,原本记载于上的文字,突然开始模糊!
众人无不大骇。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却是根本不知为何。
王铭惊怒之下。
没有丝毫的犹豫。
径直是朝着存放竹简的柜台飞奔而去!
而在这边。
王陆已经是抢先的来到了此地。
目光死死的盯着透明玻璃之下竹简。
“到底发生了了什么!?”
随着王铭的一声呼喊。
王陆这边头也不回,便是急声道:“所长你看,竹简最后一部分,自武安君灭赵之后,所有的记载,全都消失不见了!”
“并非人为的抹去,就好像……直接的消失,从来也没有过一样!”
王铭瞪大了眼睛。
有那么一瞬。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已经是停止了跳动。
可以说。
此次的武安君墓的挖掘,乃是华夏考古界,乃至是历史研究界的一大盛事!
其中的每一样文物、文献,都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绝对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特别是这卷记载着武安君生平的竹简!
更是重中之重!
然而眼下,却是出现了如此严重的纰漏!
一个不好,都容易造成巨大的影响!
而这边。
突如其来的变故。
已经是让现场以及直播间面前的观众们,皱起了眉头,是议论纷纷。
王铭重重的喘着粗气,捂住已经有些胸膛,强忍着胸口的阵阵刺痛,是咬牙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在此之前,可曾有人来过这里!?”
王陆连忙一摇头:“绝对没有!今天一整天,都有一队特级安保死死守在这里,绝对没有任何人经过这里!”
“而且,这些展示的柜台,都是由特制的特种玻璃打造,足以承受数枚火箭弹的轰击,不可能有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毁坏竹简,而且这柜台,也没有任何被人移动的痕迹!”
这一句之后。
王铭本就是凝重的神色,此刻是愈加的沉重:“那怎么会如此呢……”
便是一瞬间。
王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径直一声大吼:“周姐的直播间!?”
便见得王铭和王陆爷孙俩,四目相对,此刻的脸上已经是带上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如果!我是说如果!”
“周姐穿越到的那个时代,当真是和我们出土的武安君墓中的白起将军是一个世界的话……”
“说得通了!说的通了!那个世界的武安君,可还未死!”
“也就是说,他的世界,他的结局!仍有可能发生改变!”
“快!快去周姐直播间!”
在想通了一切之后。
王铭和王陆没有丝毫的犹豫。
将这这突然的变故,马上是传递了上去。
一时之间。
整个周姐的直播间,便已是风云突变。
本来就人气高涨的直播间。
瞬间又是涌入了大批的观众。
而在此刻。
周姐通过直播间。
也是得知了此事。
原本揪住的一颗心。
稍微放下了些许。
也是。
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也就是说。
这一切,都还不是定局!
武安君的结局,还有可能改变!
当下。
大喜过望的周姐。
便是抬起头来。
“大叔!你听我说,你千万……”
张了张嘴,周姐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突然间。
却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
将周姐想要说的话,尽数的阻隔于外。
努力了很久。
却是徒劳无功。
强大的无力感,充斥着周姐的浑身上下。
从来没有一刻,她是感觉如此的无助。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明明武安君就在眼前,想要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
着急的周姐,脸上已经是带上行行清泪。
而这边。
见得周姐的模样。
陆仁若有所思。
仅仅是瞬间,便明白了周姐,到底是在经历着什么。
因为同样的事情。
此前的她,已经是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
“白淑……莫哭。”
拍了拍周姐的肩膀,被天下列国视为屠夫,可止小儿啼哭的武安君,此刻的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比的温暖:“某知你所想,明你所言。”
“世人皆道人定胜天,然某却知,天意虽非不可违,欲逆天而行,何其难也。”
“纵小势可改,大势不可逆也。天命所驱,如是而已。”
“武安君虽会身死,却可选择,赴死之方式。”
“我之路尽矣。而你,背负着白淑之名,道阻且长,且行且珍惜。”
“我欲你笑之,送于某。”
少时。
陆仁转头,不再看得周姐一眼。
而他转头之后。
身旁的王龁、蒙骜、王翦、蒙武等人,都已经是默默的跟了上来。
通红的眼眶证明着。
这些为了大秦征战不休,历经生死的秦将们,眼下的内心,并不大好过。
“君上……”
此刻,蒙武浑身颤抖。
性格最为火爆的他,却已同周姐一般,哭得连眼睛都肿了。
而陆仁的脸上,依旧是带着和煦如同春风一般的笑容,一一的拍得众人的肩膀:“莫哭,随某,战完这最后一次,可好?”
可是。
这一次,当真能赢吗?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因为这一次。
他们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对手到底是谁。
并非单独一国。
而是独战于天下!
哪怕对于武安君怀有绝对的信心。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
以秦国和秦军目前的情况来看。
这根本是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争。
众人疑惑。
但是不语。
见得面前的陆仁。
只是重重拱手:“末将,愿随君上,死战到底!”
而这边。
王翦眯着眼睛,便是沉声道:“君上,北门探子来报,平原君赵胜,及众赵臣,业已从北门而去!”
“不若……”
话音未落。
陆仁颔首。
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让在场众将,瞬间面色大变。
“不过丧家之犬,终有来日,不必追击。传令下去,全体秦军,撤出赵国,回守函谷关!”
一语之后。
掀起重重巨浪。
“什么!?撤出赵国!?回守函谷关!?”
蒙武听得此句。
瞪大了眼睛。
而其余众人,脸上也莫不是带上了难色。
毕竟。
他们都是知道。
陆仁这一句命令。
也就代表着。
秦军苦战三年。
耗费无数钱粮,牺牲无数将士,以至国力民力,衰弱至此。
如此大的代价,所占据的上党……及赵国所有土地。
就这般。
拱手再让于他人之手。
作为此战的参与者。
他们又岂能甘愿?
便连最为冷静的王翦,此刻也是紧咬着牙关,发出了最后一句询问:“君上,只能如此么?”
陆仁颔首:“守不住的,与其徒耗将士性命,不若及时回撤。”
“待以来年,我秦国尽复,再行取之,不过易如反掌。岂不知存地而失人,人地皆失;失地而存人,人地皆存?”
一番话后。
众人点头。
而后。
陆仁再一次的望向众将:“尔等且先与大军回防函谷。某须得回咸阳复命。”
“尔等需谨记一事。”
倾刻。
众将皆是拱手而应:“君上但说无妨,吾等自然领命!”
陆仁缓缓点头:“驻守函谷关时,若列国联军来犯,尔等切不可出关以应战!”
“且期间,于函谷关多掘孔洞。且记,多多益善!”
众将虽不知陆仁所言。
但皆是点头。
而这边。
不过片刻之后。
随着陆仁的言语之后。
于后方。
三人匆匆而来。
一人布衣长袍,眼眸狭长,眉眼低垂,鹰钩鼻,山羊须,作中年文士打扮。
一人衣着华贵,上有鸟兽,相貌堂堂,身有贵气,正扶着一美妇人。
美妇肚微隆,行路间,亦轻托起肚,脸上犹自带着些许慌乱,显然已有身孕。
陆仁见状,目光略微深邃。
淡淡的看了那贵公子及其搀扶的美妇之上,特别是那微微隆起的肚子。
深呼一口气,带上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亦大步而上。
待得当面。
那贵公子略带激动得一拱手:“子楚见过武安君!承蒙君上搭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陆仁欠身:“公子安好。”
很明显。
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此前质于邯郸之秦国公子,子楚。
此前。
陆仁以围一阙三之计,围得邯郸。
除了扰乱赵人视线之外。
为的,便是能从邯郸之中,救出子楚。
若是一普通质子,自然不值得陆仁如此。
但是这子楚的身份,可并不简单。
秦国未来的庄襄王。
其子,更是日后,华夏史上的擎天一柱!
大名鼎鼎的始皇帝。
为防事乱。
陆仁自然搭救。
此刻。
陆仁抬头。
目光在其余两人的身上逡巡着。
子楚见状,连忙是拉着两人介绍道:“君上,此乃吾之夫人,赵姬。”
陆仁的目光落在怀有身孕的赵姬身上,缓缓点头:“夫人安好。”
而赵姬虽略有不便,却依旧是感激的望了陆仁一眼,缓缓一行礼:“妾身,见过武安君。”
子楚再一次的望着陆仁,脸上满是感激之色:“内人已有身孕数月,尚有半载便要临盆。此番若不是君上搭救,子楚真不知……”
陆仁摆手:“此乃某分内之事,公子不必挂怀。”
子楚点头,便又是抬手笑道:“君上,此乃在下之谋主吕不韦!”
见得这个与自己的老对头范雎有几分神似的吕尚后裔。
陆仁的虽依旧带笑,但眼眸中的目光却是微冷了些许,依旧点头:“先生安好。”
吕布韦微咪着目光。
而后脸上带上了爽朗的笑意,便朝着陆仁直接行礼:“吕不韦拜见君上!”
陆仁点头。
而后。
便将目光再次望向子楚:“子楚公子,将灭赵国,此番赵土皆乱,公子已不宜居赵。白起已禀明我王,我王业已许得公子回归秦国。”
“此番,公子便随着白起,一同归秦吧。”
子楚对于此言,自是没有任何异议。
陆仁再次转头望向周姐。
周姐依旧是眼角垂泪:“大……君父……”
期期艾艾的一句。
陆仁轻笑:“走吧。”
周姐不解:“去哪里?”
陆仁脸上笑意愈加明显:“回家。”
赵既灭。
白起亦带着公子子楚一家,及周姐一行,踏上归秦之路。
而很快。
咸阳宫中。
“你是说!?武安君取邯郸,灭赵!而赵王,撞剑而崩!?”
嬴稷目光锐利,死死的瞪着面前的传令兵。
虽然此番秦国可谓大胜。
但是嬴稷这个秦王的脸上,此刻却并无半点的笑意。
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面无表情。
缓缓挥手:“寡人已知悉,你且退下。”
很快。
待到传令兵得令而退。
嬴稷睁眼。
那眼眸中,却已经是带上了丝丝的血红。
“武安君!白起!白卿!”
“何至于此呢?”
幽幽的一声长叹。
道尽嬴稷内心之波诡。
而在他身旁。
范雎面向东方。
脸上的神色,亦是无比复杂。
那整个人身上,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阴翳。
有的只是深深的震撼,还有丝丝的惋惜。
“武安君之忠……天日可鉴。范雎,真小人也。不若万一,自惭形秽,自惭形秽也……”
范雎深呼一口气,说着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在微微的颤抖着。
很难想象。
从一向尖酸刻薄,无情寡恩的秦相口中,能说出此言。
昔日于秦国朝堂上。
范雎居文臣之首。
陆仁为武将之尊。
可谓水火不相容也。
恶语相向,攻讦之言,可谓是数不胜数。
而如今。
能说出此言。
足以见得。
此刻的范雎心中,对于陆仁之举,到底是有多么的震撼。
随着这个消息的传出。
无论是嬴稷还是范雎,都已经知道。
武安君必死!
但此刻。
嬴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秦王,此刻眼眶都已经是通红:“寡人不欲武安君亡也!”
堂堂秦王。
能出此言。
未免多为幼稚之语。
然此刻。
便是精明如范雎,却也并无一言以劝之。
虽然知道事已不为。
却还是缓缓抬头:“王上欲如何?”
嬴稷沉思片刻,便是沉声道:“还请先生,亲赴大梁。”
范雎微微皱眉。
大梁乃魏国之都城。
而魏国,正是范雎之故国。
然而。
范雎对魏国非但没有丝毫的归属感。
反而是有着惊天之仇怨!
范雎早年,投魏大夫须贾门下为一门客。
后随其出使齐国。齐王百般数落贾,范雎挺身而出,替主人须贾解围,并维护了魏国的尊严。
谁知雄辩之才深得齐王敬重,齐王欲留他任客卿,并赠黄金十斤,牛、酒等物,均谢绝。
须贾回国,不仅不赞其行,反向相国魏齐诬告他私受贿赂,出卖情报。
范雎受尽相国魏齐摧残,装死后改名张禄,历经磨难,辗转被秦使王稽载入秦。
几番波折,方有今日之范雎。
可以说,范雎能有今日之成就,几拜须贾和魏齐所致。
那阴翳到近乎扭曲的性格,也和这段经历脱不开干系。
如今大仇虽得报。
但范雎和魏国也几乎是到了老死不相往来,不死不休的地步。
此番使魏,必定困难重重。
但是眼下。
听得嬴稷之言。
范雎至上而下,只是重重一拱手:“陛下放心,范雎定穷尽必生之所学!”
“若不成,愿以死……
嬴稷缓缓点头。
“寡人不要见得一个死去的秦国丞相,寡人同样欲丞相活。”
轻轻的拍了拍范雎肩膀:“一切,便拜托范叔了。”
范雎点头。
带着嬴稷所赠予的重礼,一路风尘仆仆,踏上了大梁之路。
于是乎。
便这般。
不过半月。
魏国,大梁。
经过长途跋涉的奔逃。
平原君赵胜,终至大梁城。
一路疲于奔命,不敢回首。
一群昔日赵国之王公贵族,已于流民无异。
及至信陵君府。
见得面前之故人。
亡国之恨,失亲之仇,奔逃之苦。
大名鼎鼎的平原君,早已是泣不成声:“无忌啊!”
赵胜浑身战栗。
而信陵君魏无忌不顾赵胜浑身之褴褛,紧紧将赵胜抱至怀中:“兄长莫哭!赵国之事,无忌和我魏王,业已知悉!”
“眼下,韩、燕、齐、楚四国,皆派使臣于我大梁,共商大计!天下有志之士,莫不集于大梁,同讨暴逆!五国合纵一道,定能杀得白起!灭得暴秦!光复赵国!”
听得自家妻弟之言。
赵胜颔首。
只是那目光直直刺向西方!
眼前仿佛是浮过血雨腥风,惊涛骇浪!
重重一点头,便是朗声喝道:“无忌放心!此番,若能诸得白起,灭得暴秦!除了邯郸和赵人……我赵国,愿意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