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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可惜,我并无琼琚与你(1 / 1)

大雪淹没了歌声。

淹没了一切。

却未曾淹没的,是志向。

是嬴政、是已经逝去的武安君白起、秦王嬴稷……所有人的志向

“你的梦想,你很快,就会看到。我会替你实现的。”

“而且,不仅仅是你所希望的那样!”

“我会将他做得更大,更好!”

陆仁似是醉了。

以至于当燕丹赶来的时候。

见得孤坐于地的嬴政,都是吓了一跳。

“政!?”

一声呼喊。

嬴政不曾回头:“丹,你来了?”

施施然的自地上站了起来。

不复半点醉态。

就仿佛仿佛醉倒的不是嬴政,而是另有其人一般。

“我才知,秦王……”

话还未落。

嬴政转过头来,缓缓的摇了摇头。

燕丹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当即止住了嘴。

微微抬头,沉默着望向面前的嬴政。

六年为质。

时年九岁的嬴政长高了。

原本身高直至燕丹胸口的他,此刻已比燕丹高出了足足半个脑袋。

几比成人,矮不了几分。

不知是过了多久。

便在这漫天的雪地里,燕丹深呼一口气,终于是鼓起勇气询问道:“政,你几时回得秦国?”

秦王嬴稷驾崩。

原安国君嬴柱立继。

而其嫡子嬴子楚,便为秦之太子。

而嬴政,身为秦太子之嫡长子。

自然不可能再质于赵。

嬴政见得满是惆怅的燕丹,面色亦是平淡:“明日便动身。”

“你呢?”

燕丹之父喜,早在两年前便已继位。

而燕丹身为燕王喜之嫡子,自然也不可能再在邯郸为质。

不过。

前番数年,燕赵互有攻伐。

所以。

早该回得燕国的燕丹,便一直留到了今日。

此番听得嬴政询问。

已长大的少年低着头,情绪略有些低落:“此次相见之后,我便复回燕国。”

嬴政倒是有些没有想到。

燕丹竟是比自己更早而离开邯郸。

望着这漫天的大雪。

嬴政颔首:“那便恭喜你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

嬴政脸上也没有丝毫笑意。

言语间,也并无丝毫波动。

燕王喜膝下少子,而燕丹为燕王喜之嫡子。

此回燕王。

定能顺利而承得燕太子之位。

而至此临别之际。

燕丹的脸上,也尽是失落还有一丝未曾察觉的惆怅。

低着头。

沉默良久。

摊开双手。

唯余三物。

木瓜、木桃、木李。

古诗有云: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虽然没有言语。

然而那略带淡淡忧思的言语,却仿佛响彻在四周。

面对燕丹殷切的目光。

嬴政却只得无言以对。

半晌,才是抬头:“丹,可惜我并无琼琚与你。”

燕丹亦是沉默。

低着头,不语而多时。

半晌,终是幽幽一声长叹。

当年的少年。

业已不复昔日的年少轻狂。

长高的也不仅仅只有身高。

十余岁的燕丹。

正到了晓事之年。

对于很多事情。

虽不得详解。

心中却已隐隐的有了计较。

他似乎开始明白了。

为何当初。

也是在此地。

两人论及志向,为何嬴政当初会说出那么一番话。

少年总是盼望长大的。

然而在长大后。

却又是那般的希望,自己从来都未曾长大。

因为长大后,便有了思考,有了忧愁,不再纯粹。

此番。

四目相对。

一切言语,却都在两人不言中。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燕丹叹息一声,朝着嬴政缓缓一拱手:“再见了,政。”

燕丹转头。

冒着风雪。

大步踏前。

不及转身。

身后幽幽的吟唱复起。

“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

皎皎白驹,食我场藿。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于焉嘉客?

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燕丹紧紧的握紧了双拳。

却依旧不曾回头。

“政,我终会为燕王!”

“我终会铸得黄金台!”

“我终会复我先昭王之基业!”

少年不甘的呼喊。

带着坚定,不容丝毫质疑。

回应他的,却唯余一声长叹:“再见了,丹。”

燕丹离开了。

两个同样质于邯郸的少年。

却不知再见。

已是何时。

纵使再见。

又将以何种身份?

又将临何等心态?

何等处境?

两人皆不知也。

在茫茫的大雪中。

嬴政见得燕丹的身影,消失在雪幕。

此刻的他。

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漫天的大雪。

很快,便将燕丹来去之时的脚印掩盖。

在这白茫茫一片的世界。

他又是孤独一人了。

六年的时间。

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

长到嬴稷似乎忘记了当初咸阳城具体是什么模样。

却也短到。

仿佛踏进邯郸城,还是在前一秒。

为质赵国六年。

嬴政终是离开了。

告别了邯郸城。

也告别了六年的质子身份。

除了少许的一些人或事。

仿佛什么也没有得到,却又仿佛得到了什么。

赵国派得五百甲士,一路护送嬴政。

直至赵、魏、秦三国边境。

随着他一道的。

还有赵国派得秦国,前往吊唁的使团。

有赵使臣和嬴政在。

一路上。

足足十日。

方才至得边境。

虽然缓慢。

倒也还算顺利——毕竟足足五百全副武装的赵精卒,还没有什么不长眼的盗匪,胆敢招惹。

然而意外——终究是发生了。

当嬴政放下手中的竹简,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护驾!护驾!护驾!”

旦听得车队外,呼声,杀声,惨叫声一片。

待得嬴政掀开了车帘。

便见得车队外面,已是一片混乱。

在不远处,成群结队的蒙面骑兵,正朝着车队所在的方向,冲杀而来。

而在这群骑兵的背后,还有大批步兵,亦步亦趋。

一时之间,现场形势,已是岌岌可危。

“全体戒备!”

“结阵!迎敌!”

“护驾!护驾!务必不得让贼子冲入车队!”

远处的骚乱。

并未让嬴政的脸上带上丝毫的慌乱。

脸色平淡如许。

只是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

此番这车队不但是有他这个秦太子之嫡子,秦国未来的继承人。

更是有众多赵国之重臣。

此番袭击车驾,无论成还是不成。

都等于说是同时得罪了秦、赵两国。

这份怒火。

可不是谁,都能简简单单的承受下来的。

到底是谁。

竟然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前来袭杀?

便在嬴政思索间。

一场接触战,已是不可避免。

赵精卒不亏愧是赵精卒。

毕竟此番。

不单单是有嬴政这个秦太子之嫡子在。

而且还有众多赵国使臣,其中不乏眼下赵国之重臣。

所以,这五百负责护送的赵卒。

皆是自赵北疆抽调而来。

长期和塞外夷族作战。

又厉前番赵攻齐、魏、燕之战。

乃是眼下,最为精锐的之赵卒。

此番虽遇袭。

然而不过片刻,便已经是反应了过来。

在赵将的指挥下,迅速的摆好了阵势。

盾兵当头。

以抵御来犯之贼人骑兵冲击,以及弓弩之齐射。

戟兵、矛兵居中。

至于刀盾兵和步兵,则以圆阵,将嬴政和众赵国使臣,团团护在了中央。

弓兵、弩兵齐射。

不过片刻片刻,冲锋在前的敌军,便已是栽倒一片。

以阻碍来犯之敌进击之势。

很快。

敌兵攻势为之一滞。

然而。

在场众人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任何的放松。

“政公子,情况紧急,由吾等士卒掩护,定护得公子速速突围而去!”

在嬴政的身旁。

一人急匆匆的赶到。

此人。

嬴政倒也是熟悉。

并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出使秦国之赵臣楼缓。

他曾为秦国旧臣。

如今又事于赵。

此番赵国派往秦国吊唁的使团,便以楼缓这个上卿为首。

然而。

听得楼缓之言。

嬴政却是缓缓摇头:“这伙敌军,来势不下,早已有防备。”

“突围?不可能的。”

一语之后。

楼缓愕然。

便顺着嬴政的目光,望向远方。

嬴政的话,自然没有说错。

因为这群敌人,既然敢冲击车驾,自然是早有了防备。

不但装备精良,而且数量,也是赵精卒的数倍之多。

粗略一看。

至少便不在一千之数!

而且可以看得出来。

这群敌人,无论博杀经验,亦或者是战术都是十分完备。

并非是一味的莽冲。

骑兵当先,冲锋在前,却并不急于冲击赵卒军阵。

毕竟,眼下的骑兵,可并没有眼下陆仁后世所熟知的那本极具冲击力。

在没有三件套的情况下。

更多的情况下。

骑兵只是作为一种侧翼骚扰、包抄的作用存在。

而伙敌军,显然都是百战之卒。

论及战术素养,丝毫不下于那五百赵之精卒。

排头骑兵,只是围着军阵不断的佯攻,骚扰。

隐成四面包夹之势。

不但可以用以掩护后方步兵推进。

而且。

还能吸引赵弓弩手火力。

如此战法。

围而不攻。

在兵力、军械、单兵战力都不占优的情况下。

如此下规模作战。

凭借不过五百赵精卒。

想要突围而去。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乎。

不过是两刻钟。

不过损得数十骑兵。

后方步兵,便已在骑兵的掩护下杀至当面。

楼缓脸上,已带上慌乱之色:“此番,该如何是好!?”

此刻。

即便是他这样不通军务,徒以口舌之利的谋臣,也已经明白。

这伙来历不明的敌军,今日恐怕是想要将这里的所有人,全部都留于此地了。

而便在他话音刚落。

“楼卿。”

一声呼喊。

楼缓下意识的转过头来。

但见得那原本于马车中的秦国公子,不知何时已经是站到了他的身旁:“传令下去,命令所有将士,收缩防线。”

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只是此话,若是从一久经战阵的名将口中而出。

楼缓自然是觉得没什么的。

只是。

此话从嬴政这个年不过九岁的秦国公子口中说出……

怎么听,楼缓都还是觉得有些违和。

九岁的小孩子。

毛都还没长齐呢……

恐怕连杀鸡都没杀过吧?

如此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反倒是开始指挥了?

下意识的想要说些什么。

“敌军凶猛,我不能挡。收缩防线,可暂阻其攻势,以待救至。”

当楼缓对上那双透亮满是漠然的眸子之时。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下意识的便打了一个寒颤。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啊?

从其中,楼缓仿佛是看到了血流漂杵,尸山血海。

耳边仿佛是阴风阵阵,听得无数的惨叫和哀嚎。

这当真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能拥有的眼神吗?

以致于下意识的,楼缓竟觉得嬴政的话,似乎是有几分道理。

毕竟从现在看来。

除了防守之外。

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突围了。

“可是公子……当真会有救至吗?”

说话的时候。

楼缓都下意识的带上了商量的语气。

仿佛询问的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而是一个久居高位的上位者一般。

嬴政的目光,望向了遥远的西方。

身处如此危局,却依旧神色平淡,不带得一丝波澜:“会有的。”

于是乎。

随着楼缓下令。

五百赵精卒,熟练的收缩防线。

还好。

在他们离开邯郸,前往秦国之时。

考虑到可能安危。

还待上了大量的军械。

收缩防线的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在四周设下了拒马桩,绊马索。

以此为据点。

以十人为一队。

重重设防。

进退有据。

故此。

虽敌军占得绝对的优势。

一时之间。

却也难以突破五百赵卒之防线。

然而。

毕竟是兵力悬殊。

这群来犯之敌,实在是悍不畏死。

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凡有坠马,或者是受伤者。

或是自我了结。

畏缩不敢者,皆是被身旁同伴持刀挥剑而斩。

俨然出发之前,便已是心怀死志。

随着时间的推移。

敌军终是突破了一道又一道的防线。

近一个半时辰。

五百赵卒。

业已阵亡大半。

只剩下洋洋洒洒不过百余赵卒,死死的将嬴政和众赵使臣,护在中央。

现场形势,已是一发千钧。

“尔等好大的胆子,胆敢袭击吾等车驾!?”

在嬴政身旁。

楼缓神色微白,朝着那伙不断逼进的敌军,厉声的呼喊着。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楼缓的呼喊。

却是那般的色厉内荏。

楼缓的呼喊,却并未对这伙敌军造成任何的影响。

他们并未有丝毫的言语。

依旧是快速的冲击着嬴政一方仅存的防线。

而他们的目标,却并非是赵卒或者赵臣。

赫然是被护于最中央的嬴政!八壹中文網

不出片刻。

百余赵卒几乎死伤殆尽。

便是楼缓等人,业是满脸绝望。

唯有嬴政依旧面色平淡,静静的望向西方。

耳畔。

敌军的喊杀声,赵卒的哀嚎声。

甚至有几个敌军,已经冲杀至嬴政数步之遥。

生死,便在一线之间。

而便是在这个时候。

“轰隆!”

“轰隆!”

“轰隆!”

远方,忽而烟尘大作,呼声四起。

嬴政抬头。

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高头大马,映入了他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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