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中,贾铃音紧绷的神经倏然放松下来。
常言道,金窝银窝不如猪窝,在贾铃音这儿,金窝银窝不如她香喷喷的仙女窝。
房间里窗户大开着,潺潺流水临窗而过,走前翻开的医书还搁在原处,凌乱的被子被叠好放在床头,只是...角落藏起来的酒明显少了两瓶。
贾铃音下意识想发火,转念一想自己连招呼都没有打让贾平安担心这么多天,同这相比,他偷偷喝酒又算得了什么?
罢了罢了。
贾铃音咧嘴一笑,放下行李,换了身衣裳后一个跃身便跳到了小床上,紧接着双腿使劲儿将叠好的被子拢在胸前,而后抱着被角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是被后烧肉的香味勾醒的。
她揉着鸡窝似的头发,睡眼惺忪地推开门,院子里贾平安正邀了穆松白与薛神医一同喝酒。
谈笑间见她如此不修边幅,匆忙走过来将她又推了回去,“姑娘家家也不知羞。”
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太阳早已落山,夜空中星罗棋布,两旁树叶索索作响,初秋的风里残留着夏日余韵,吹在身上不温不寒正得意。
贾铃音夹了块红烧肉丢进嘴里,餍足地砸了咂嘴。
还是熟悉的味道,出门在外,她最想念这一口。
“我家铃音自小被我惯坏了,这几日随大人出门,若有得罪之处,还大人见谅。”三两句闲话之后,贾平安举起酒杯敬向穆松白。
贾铃音一回了家脑袋里的东西便都飞了出去,半点思考能力也没有,她听贾平安这么说,当即便不乐意了,噘着嘴嘀咕:“我才没有得罪人呢,这次要没有我,还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破案呢!”
“这就开始胡说了?你一个小小仵作,能有什么神通?”贾平安抬起筷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下贾铃音脑袋。
贾铃音揉着脑袋,不服气地看了眼贾平安,正要张口辩驳,话茬就被穆松白接了过去。
“她说的没错,这次能破案多亏了她。”
说着穆松白便挑挑拣拣,将贾铃音发现重要线索一事说了出来,只是对于她如何掉进坑里,以身犯险以及被掳走一事,二人不约而同地瞒了下来。
用贾平安的话来说,贾铃音从小便跟男孩子似的,满山坡乱跑,野惯了,他虽有心改正,却因为自己是个只会杀猪的大老粗而无能为力。
曾几何时,贾平安一度以为贾铃音这辈子便都要这般野着过去,不成想姑娘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坚持,竟能在全是男子的职位上做得如此出彩。
一想到这儿,贾平安面上便多了几层荣光,心里直念叨着,明日得去她母亲坟上,将这则好消息说与她听,让她在底下也能炫耀炫耀,顺带再保佑咱家铃音,日后能够健康幸福。
贾铃音正专心吃肉,不经意一瞥见自家爹爹红了眼眶,登时吓了一跳,扔了筷子就坐到他身旁一个劲儿问他是怎么了。
“你爹这是为你开心呢,傻徒弟。”薛神医存心逗弄这个小徒弟,直到连她眼角也染了薄红这才缓缓解释道。
贾铃音扭过头瞪了眼薛神医,主动往贾平安杯子里添了些酒,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妥,便捧了酒壶,将穆松白杯子也填满。
唯独落下了薛神医。
“为师的呢!”薛神医敲了敲杯子,以示不满。
“你喝那么多做什么?回头喝醉了走路不稳又掉进河里怎么办?大晚上的,谁去捞你啊。”
贾铃音与薛神医初次相见便是在一进南县就能看到的那条长河里。
那天贾铃音与贾平安去林家赴宴,席间贾平安临时有事儿便先回来,留下她在林家酒足饭饱又与林月云说了好一会儿子话才回来。
途径长河时见里头有人扑腾,贾铃音想也未想便跳了下去,谁料那人心急之下抓住贾铃音就往水底按。
逼得贾铃音只得抡起拳头将那人打晕了才拖死狗似的拖上岸,末了,似是心疼自己好心却险些被溺死,不解气地朝趴在地上的人一连踹了好几脚后才迈着步子往大街上叫人。
在那之后,被救之人便留在南县,开了个小医馆,一来二去的,竟成了当地有名的神医。
贾平安上了年纪后酒量越发不行,才喝了没几杯便摇摇晃晃说着醉话,贾铃音凑过去听了几句,发现自家爹爹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着母亲的名字。
她心头一紧,忙扶了贾平安回房休息。
再出来时桌上又倒了一位。
穆松白举着酒杯破无无奈地看着薛神医扶在桌上,呼噜一声比一声响,看见贾铃音便立即投来求救的眼神。
贾铃音叹了口气,任命地驮起醉成烂泥的薛神医,在穆松白的帮助下将他挪回小隔间。
转眼清醒的就只剩下她与穆松白。
“聊聊?”静默半晌,穆松白率先出声打破沉默。
贾铃音循声抬头,一双眼睛映着烛光闪闪发亮,“想聊什么?”
穆松白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只是觉得当下气氛太过诡异,又或许,想趁此机会多了解一下这位下属。
挑起话题之人再度沉默,贾铃音虽觉奇怪,却又觉得尚在情理之中,毕竟她二人也不熟悉,能聊的怕也只有公事。
不过回想起来,穆松白倒也真是古怪。
贾铃音抬眼悄悄上下打量了一下穆松白,心里直犯嘀咕,看他从头到脚穿戴都非凡品,脸长得不错,身手也好,还会骑马,怎么看怎么像个世家公子哥儿,为何会想不开到边陲小县城来当官呢?
听山二哥说他是临时被换过来的,莫不是犯了什么错被打发了来?那得是什么样的错才会被发配至此啊?
若真是这样,那自己可得离他远点儿,万一他又犯错或是得罪什么人连累自己可怎么好?
穆松白正思考着找个什么样的话题,就见贾铃音盯着他,又是皱眉又是好奇的,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贾铃音一时忘了穆松白就在面前,张口便道:“在想怎么离大人远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