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松白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与这浓墨似的夜色相比竟然差不了多少。
自知闯祸的贾铃音默默低下头,双眼盯着脚尖。
老天证明,她真的只是这么想想,并没有恶意。
“想离我远点还不简单?”穆松白搁下酒杯,猛然起身,“明日你自请辞官便是。”说完转身便走,任凭贾铃音在背后如何挽留,背挺的直直的,头也不回。
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贾铃音抬手便冲着自己嘴巴拍了一下,多少次了,因为这张嘴闯了多少祸了,怎的就改不了呢。
算了,想他也不是个会计较的人,还是明日再去讨个好认个错吧。
贾铃音站在原地又盯了片刻,这才转过身进了院子。
关门的刹那,一道黑影自树林中闪过,惊起几声鸟叫,贾铃音歪过脑袋看了看,外头空荡荡的,想了想,还是将门牢牢锁住。
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习惯性地将手搭在胸前,却意外地没有摸到玉佩。
贾铃音慌忙起身,借了月色将屋子翻了个底儿朝天,而后无力的瘫坐在床边。
正懊悔突然想到,自己被掳走时曾将它摘下放在游船上,穆松白能找来三清观必定是去过游船发现玉佩。
或许,那玉佩被他拿走也未可知?
毕竟是母亲留下的遗物,贾铃音看了眼窗外,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头,夜色看起来似乎比方才还要深沉。
她抿了抿双唇,埋首从衣柜里挑了件厚衣裳裹住,提着一口气闯了出去。
万籁俱寂的街道上贾铃音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尤为刺耳,鸟儿略过的振翅声被无限放大,忽地才路过的巷中传来细碎说话声。
贾铃音登时便缩进了脖颈,双手死死抓住那盏微弱灯笼,冷汗不断渗出,脚下步子也越发凌乱。
听着那说话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贾铃音惊呼一声,抛下灯笼向着不远处的县尉府撒腿跑去。八壹中文網
直至进了门,站在半梦半醒的穆松白面前,贾铃音方才觉得出走的魂魄回了躯体。
“不是要离我远一点?这么晚过来是要做什么?”许是因为被吵醒,穆松白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耐。
但见贾铃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明显是受了惊吓后便软了语气,“有什么急事吗?”
贾铃音指了指胸口,断断续续道:“玉...玉...”
“玉佩?”穆松白抬起手,还未碰到贾铃音背脊便又缩了回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不合时宜,若因他无心之举害了贾铃音名声,那便更对她不起了。
穆松白很快便猜出贾铃音要说什么,她心中惊喜,休息少顷后仰起头,“就是那日你游船上发现的那枚玉佩,可还记得?”
记得,当然记得!
那日乔装改扮他身上所佩的便是这枚家传玉佩,他记得,他还称赞过这玉成色不错,定是极为珍贵之物。
穆松白倒了杯茶递过来,转而进了内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小盒子。
与在桐花坊见过的不同,这一个明显要粗糙许多。
贾铃音疑惑地接过来打开,母亲的遗物被安放在里头,四周还用了缎子围住。
“既然是母亲留下的东西,那便好好收着,不要再到处乱丢了。”
贾铃音忙不迭地点头,抱着盒子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乖顺得像个小兔子。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案子了解之后穆松白也未闲着,他初来乍到对许多人和事都不熟悉,原想有张山在一旁辅佐能轻松一些,没想到再过两日便是张山成亲。
哪有抓着新郎不叫他筹备婚礼的?于是,穆松白便大手一挥,放了张山几天假,让他成完婚再来。
张山这一走,县里许多事便自然而然丢到了穆松白头上。
亲理庶务,分判众曹,割断追催,收率课调,原本需要许久才能完成的工作他似乎铆足了劲儿要在两三日内完成。
去贾家吃饭也是薛神医受了贾平安嘱托,亲自上门请了好几遍才腾出时间。
原想着小酌一杯便回来继续忙碌,却不想那贾平安酿的酒着实够劲儿,一杯下肚贾铃音便在眼前转起了圈圈。
好不容易强撑着意识回了县尉府,才刚睡下没多久便又被吵醒,托着疲乏的身子前来开门,正欲发火却发现贾铃音瑟缩着躲在一旁,门才开了条缝儿便挤了进来。
瞧那模样,仿佛身后有野狗在追似的。
“那岂不是耽误了你休息?”
嘴上是这样说,可这心底还是希望穆松白送的,毕竟这黑灯瞎火的,她有胆量来,却没有胆量回去。
只是那穆松白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若是真听了自己的回去休息,那自己该怎么办?
在这儿过夜?不行不行,若贾平安知道了,定能活生生扒了自己的皮。
真是难办,早知道不那么谦让,直接答应就是。
贾铃音心底哀嚎,第不知道多少次想要改掉嘴比脑快的毛病。
“知道耽误你还来?”穆松白穿好衣裳,走了几步,见贾铃音仍愣在原地,不由得皱了眉毫无温度地唤她:“想什么呢?还不快跟上。”
“来啦!”贾铃音顿时便灿烂了,小跑过来与穆松白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静静走着。
还未走几步便又伸手扯他袖子,“你走慢点儿,我跟不上你。”
“麻烦。”话虽如此,穆松白脚下却放缓许多,渐渐地竟走在贾铃音身后。
县尉府距离贾家并不远,正常行走也就半炷香的功夫,可今夜也不知是这秋风吹拂太过舒爽,还是夜色太过撩人使人沉醉,俩人走了许久也未抵达。
月亮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探出脑袋,柔和光芒铺满一地,将一大一小两条影子拉的老长。
“其实那句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具体是何意,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不是坏的意思就是了。”就要到家门口时,贾铃音开了口。
她也不清楚该如何辩驳,好像说来说去这句话也找不到一个看起来合理的解释,索性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