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街道张灯结彩,百姓还沉醉在阖家团圆的欢腾中,地处中州最西的农户家里传来凄厉惨叫,一个穿着喜庆,面色惨白,双腮因寒冷而通红的中年女子连滚带爬地从屋内跑了出来。
眼泪才流出来便被风吹散一地,袜子被尚未溶化的冰雪浸湿,鞋子也不知跑丢在何处。
她沿着满是冰块石头的乡间小道一路向东,脚上满是血污也不曾停下来。
终于跌跌撞撞地来到司马府,正欲敲门,门却从里面被打开。
来人一愣,似是没想到大过年的还有人来报官。
“司马大人在吗?民妇...民妇有要事求见。”
来人听她一句话磕磕绊绊说了好几次才说完,虽有心帮她,却无能为力,“司马大人不在家,您要不改日再来?”说着便要关门。
女子突然生了力气,一只脚抵住快要关上的门,随着闷哼,脚背霎时流出一大片鲜血。
可她就像没有感觉似的,双手牢牢扒着门,边哭边急,“我儿子失踪了,等不了改日,求求你了,让我见见司马大人吧。”
来人也犯了难,不是他不让见,是这刘司马真的不在家,便是让她进去了,又有何用呢?
女子无力垂下手,脚底的疼痛传到心脏,踏着锥心般地疼痛失魂落魄离开,口中不停念着走失的儿子的乳名,“天天,天天......”
三日后,从老家探亲回来的刘司马才踏进大堂,便被梁上悬着的女尸吓到,他忙不迭地拍着胸脯,还未缓好,女尸的一缕碎发随风飘落眼帘。
刘司马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唤来小厮,叫他去请贾铃音。
彼时的贾铃音还在家中,每日被薛昂好吃好喝伺候着,闲了想打发时间了便拉着他和王武去县尉府将那些陈年旧案拿出来,根据严重程度和时间跨度分门别类放好,准备年后开工时再一个个重启。
“请我?”
司马府的小厮唐远带着刘令成的手书找到贾铃音时,她正躺在摇椅上惬意地晒着太阳。
薛昂就在她身侧,不情不愿地往她手里塞着剥好的橘子。
“是的,司马大人请您即刻动身。”
贾铃音接过手书假模假样地看了一遍,“嗯,是刘司马的笔迹。”而后把它递给薛昂,重新看向唐远,“你可知刘司马找我所为何事?”
唐远摇摇头,弯了唇角,“我们做下人的,司马大人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做了便是,哪里敢问为什么。”
这倒也是。贾铃音点点头,仍有些不放心,“可我若走了,南县治安怎么办?想必你们也知道,穆大人回了金安,新县尉还没有来,我总不能放下百姓就这么跟着你去中州吧?”
按照往常,要走的县尉还没有离开,新县尉便来交接了,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穆松白眼看都走了快一个月,新县尉的影子她们都没见到。
国不可一日无君,南县亦不可没有父母官,贾铃音同几个能代表百姓的长辈商议一番后,便暂代了县尉一职。
“这点无需贾仵作担心,我来之前司马大人已经上书金安,不日便会派一名新的县尉来此。”
“是姓穆吗?”贾铃音想也未想便问出口,然刚说完便觉察出不妥,忙岔开话题找补道:“新县尉何时能来?我与他交接完便动身去中州。”
哪知唐远却不给她犹豫的机会,“新县尉最迟两日便会抵达南县,至于交接一事司马大人也已坐好了安排,还请贾仵作不要耽误,即刻启程。”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贾铃音若再推辞,那便真是不知好歹了。
“好,你等我一会儿,我收拾下行李同我家人知会一声。”
贾平安是不愿意贾铃音一个人远去中州的,倒不是因为路途遥远,而是中州人杰地灵,要什么样的仵作都能找到,何须跑到只有几千户人家的小县城来找一个才上任几个月的小仵作。
“放心吧爹爹,我不是一个人,若真有事,师傅会保护我的。”
到底是父女连心,只一个眼神,贾铃音便看出贾平安在担心什么。
她一把薅过薛昂,将他推到贾平安面前做着保证,“有师傅在,您就放心吧!”
“唉,我什么时候——嘶——对对对,贾大哥你放心吧,铃音走时什么样,回来时便还是什么样,我跟您保证,一个头发丝儿都不会少了她的!”
薛昂不想去,打心眼里不想去,奈何才张口腰上便被贾铃音掐了一下,在疼痛的威胁下,不得不改口。
去中州的路上,薛昂揉着青紫的腰,苦着脸哀怨地看着正乐呵呵吃着零食的罪魁祸首。
而罪魁祸首本首毫无愧疚之心,一边吃东西,一边笑眯眯地同唐远说话,“唐大哥,中州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地方呢?有吗?”
唐远驾着马,还要分出思绪回贾铃音的话,“你唤我唐远便是,我一个下人,哪敢在您面前称作大哥。”
“这是说的哪里话?下人便不是人了吗?我瞧着你比我大,那唤你一声大哥也不为过。”
唐远见推脱不掉便不再挣扎,“好吃的好玩的都有,一时半刻的我也说不上来,不如等到了中州,仵作忙完了,我再带您逐一品尝,如何?”
贾铃音乐呵呵地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黑着脸的薛昂。
“唐远兄弟,你们中州没有仵作吗?”
唐远一愣,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有的。”
“那为何还要大老远来南县找她?”薛昂抱胸冷哼,脸上满是怀疑,“究竟是你们刘司马请她,还是别的什么人要见她?”
眼看气氛就要僵至冰点,贾铃音忙出来打圆场,“不管怎么说,都已经在路上了,刘司马也好,其他人也罢,到了地方不就知道了吗?”
说完又挪到薛昂身边,扯了扯他衣袖,小声道:“你别老为难唐远,说不定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薛昂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抽回袖子阖了眼不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