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邢慕铮自外边回来,吃了饭在屋里检查钱娇娘今日的习字课业。钱娇娘也不知他何时揽了这门生意,每日外出前,总会写上十个字叫钱娇娘临摹练习,他回来便一一检查,哪个字没写好,他就再手把手地教她。
亏得今日的字都写得颇工整,邢慕铮仔细瞅了一遍,将纸叠起来放回了书匣中。他道:“今日的字写得很不错,你再多练练,风骨便出来了。”
“我知道了。”钱娇娘乖乖点头。
“你今日还做了什么?”邢慕铮问。
“就是早晨习了字,接着看了些丑儿的旧书,后来跟着烟萝学了会琴。”
邢慕铮沉吟片刻,“你既看丑儿的旧书,可是要请个夫子来教导你读书?”
钱娇娘想了想,道:“还是罢了,我本也不爱看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不过认字罢了。况且烟萝很有才学,她教我便足够了。”钱娇娘顿了顿,“只是有一样,昨儿我与人去打扫你书屋时,看见有两本书好似很好看,我想借来读一读,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你想看书,我岂有不给的道理?况且那本是咱们的书屋,你随时进去,想看什么样的书都行。”邢慕铮道,“只是你想看了哪几本?”
钱娇娘勾着手指头数,“一本叫山野志怪录,一本地脉经,还有一本司马兵法。”
这志怪录邢慕铮倒是不稀奇,她与清雅先时不知看了多少神神怪怪的书,多是女妖精看上了男书生,爱得缠绵悱恻天崩地裂。邢慕铮稀奇的是她勾数的后两本,“这地脉经是讲燮朝大山大河风土人情的,司马兵法更是一本兵书,你也想看?”
钱娇娘点头,“你那本魏直兵法,我原就看着很有意思,你说前人怎地这般聪明,排兵布阵跟神仙似的。”
邢慕铮瞧钱娇娘满脸敬佩之色,不免说道:“那里头有些计策是不错,但有些也不过尔尔。我若是将我打过的仗写下来,也可以出一本兵书。”
这怎地就攀比起来了。钱娇娘好笑,但识相地点了点头,嗯嗯了两声。
邢慕铮瞧她这神态,眯眼拧了她的鼻子一下,“你且等着。”
说罢他不再理她,转头更衣准备歇息。
钱娇娘捂着鼻子愣在原处,她瞪着他的背影,脸上浮上了热气。片刻,她才清清嗓子,将今儿有人上吊的事儿与邢慕铮说了。邢慕铮脱靴子上了床,皱眉问道:“没死?”
“没死,不过做做样子。”钱娇娘道,“后来我还进屋子去看了,那白绫松松垮垮的,怕是没吊死也得被摔死。”
“你把人打发了么?”
钱娇娘睨他一眼,“还没。”
“这样的人还留着干甚?咱们这儿是新宅,若是死个人得多晦气。赶紧打发了走,保不齐哪天她真摔死了。”
钱娇娘扑哧一笑,拿了绣篮出来,“倒也不至于。只是想与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邢慕铮一面说着,手一抬,咻地一声,桌上的红烛应声而灭。钱娇娘才将绣品拿在手上,这顿时昏暗下来,她傻了眼。直到邢慕铮的声音传来,她才知道是他干的,“白日里绣一绣便罢了,夜里烛火总是伤眼。把两边的灯都给灭了,赶紧睡觉。”
钱娇娘没好气地瞅向靠在床头一脸不容反驳的男人,无奈之下只能作罢。她收拾了东西,先去吹熄了四角的宫灯,拿了一盏小油灯放至床头,她先落了外头的帷账,在床里宽衣解带。邢慕铮侧躺在床,头枕着手臂,借着一点微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钱娇娘。
钱娇娘便是没看他,也能觉着他那视线苦怪,她爽性转过背去,“我想叫她们去你的兵营里待上几日。”
“他们?谁?”邢慕铮带了些沙哑的声音自后传来。
钱娇娘只着里衣忙爬上了床,钻进被窝把被尾的压床如意放好了,才倒进床中道:“院里那些个没事儿干的美人们啊。”八壹中文網
她上床时后,邢慕铮吹熄了床头小灯,翻身转向她,“她们?去兵营?作甚?”
钱娇娘低低地道:“只当小兵给她们训训。这不是叫她们多看看你那群兄弟们的长处啊,顺便杀杀她们的锐气,叫她们没功夫成天儿寻死觅活的。”
邢慕铮轻笑一声,跟着与她一般低了声音,“她们那群见风就能吹倒的,去兵营一趟回来岂不要排队儿上吊?”
钱娇娘被逗笑了,她闷闷笑了好几声,才犹带笑意地道:“你放心罢,她们不过做做样子罢,保不齐往后还能出个女将军。”
邢慕铮笑意更浓了,显然他并不当真,但也没驳钱娇娘的话,“那成罢,明儿跟阿大说上一声,叫他安排。只是这些天他们全都忙着整马球场,也叫那群闲人去马球场帮帮忙算了。”
“真整马球场啊?”
“我说了的事岂能有假?那群家伙整这些玩地儿最上心,待天气再暖和些,你就能去打马球了。”
钱娇娘低低应了一声。
邢慕铮问:“还有什么事儿么?”
钱娇娘以为他乏了要睡了,“没事儿了,你睡罢。”
邢慕铮应了一声,身子却向她贴近,粗臂将她搂进怀中,轻轻碎碎地吻她,向她求欢。即便钱娇娘与他已缠绵很多回了,但总叫她很是羞涩。她扭声推拒他,“你怎么每夜都来啊……”她就没见他哪夜消停过。
邢慕铮翻身压上她,哄孩子似的低语,“这样才能生得出娃娃啊……”
钱娇娘呼吸轻滞。
邢慕铮炽热的吻落在她的眉眼脸颊,在黑暗中哑声道:“咱们再生一个女儿罢……我想要一个女儿。”丑儿像他,那女儿当是像她罢。“你的药现下都吃着么?待你调理好身子,咱们再要个女娃娃。”这回他定然守在她身边。
钱娇娘的唇瓣被轻啄,她偏了头,“那我现在没有调理好,你还不是一样……”
“傻子。”邢慕铮在黑暗中闷笑,“这事儿又不单是生娃娃。你也很快活不是?”如今他也能分辨,她哭泣时的愉悦。
钱娇娘脸皮一热,正要开口,就被男人密密地堵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