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慕铮拦下焦急欲动的三人,他缓缓拔出长剑,“我来。”
邢平淳喊:“爹!”
邢慕铮目不斜视,“好好看着。”
洪泰与他四目远远相对,握紧了手中长枪。
“洪哥,我不会难为你的家人。”邢慕铮长剑指向洪泰。
洪泰咬了咬牙,脸上浮出复杂之色,却一闪而逝。“莫要猖狂,逆贼,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洪泰大喝一声,猛地一抽大马,持枪冲向邢慕铮。战鼓自身后猛响,带着萧瑟的决绝。邢慕铮夹了马肚,闪电抬蹄嘶鸣,毫不畏惧迎上前,二将于阵中交锋,刹那之间,胜负已分。
二人的武器都沾上了血。
邢慕铮微动,洪泰背对于他,“你赢了,别回、头!”
邢慕铮剑尖上的血掉落于地。
洪泰直挺挺地从马上摔下,死了。
曾经将身后托付的兄弟,如今成了刀下亡魂。
两军骚动,战鼓齐擂。大帅一死,讨伐军群龙无首,一时军心紊乱。前锋是洪泰的儿子,他不曾跟随邢慕铮打过仗,见父亲死在阵中,顿时红了眼眶,大吼一声“杀啊——”自己率先冲了出去。讨伐军跟着冲上了前,可他们哪里比得过身经百战的邢慕铮领的军队,不出两个时辰,六十万大军就溃不成军。
许翼昭见时机已到,大声喊道:“兄弟们皆为大燮子民,邢将军无意操戈同室,若有降者,邢将军既往不咎!”
大燮少有未曾听过邢慕铮威名的,便是有也是万事不通被抓来当兵的,听见许翼昭劝降的话,许多讨伐将士都动摇了,正值此时,此边传来撤退的鼓声,邢慕铮驻马一看,竟是湖阳王的军船。
在此之前,洪泰原就打算决一死战,让人都将船给划走了,如今有了退路,将士斗志全然灭了。许多士兵落荒而逃,也有许多人留下扔了武器降了邢慕铮,还有一些人见自己恐怕无法上船,怕被杀死,也跟着扔了武器跪了下去。
鹂水江大战至此结束。
战场上硝烟弥漫,浓郁的血腥之气飘浮于空。邢慕铮望向江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那湖阳王倒是麻雀在后,竟就收走了那么多退兵。看来此子尚有野心。
邢平淳跟在邢慕铮身边,他如今也是上场杀过敌的小将军了。“爹,这湖阳王有阴谋!”打仗的时候不来,退兵的时候却来了。
“嗯。”第一代湖阳王算来是皇帝的皇叔爷,先皇的庶皇叔,当年跟着太祖立过大功,因此得了湖阳这富裕州城作封地。如今的湖阳王是前湖阳王的嫡次子,他向来不问政事,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当闲散亲王。可是现下看来,似没有那样简单。
阿大策马过来,与邢慕铮禀道:“大帅,咱们又收了许多降兵!”
邢慕铮道:“让人仔细清点人数,整理名册……将洪将军的尸身找出来好生用棺材葬了,送回洪家去。”
“……是。”阿大偷瞄邢慕铮脸色,他身为近侍,自知大帅看重洪泰将军。只是阿大并未从邢慕铮的脸上看出什么异样来。他也不知该不该松口气。
“那前锋将军像是洪哥的儿子,他死了么?”
“这……属下不知。”
“去找找,若是死了,一并送回洪家去。”邢慕铮顿了顿,像是还想说什么,但终是欲言又止,转头对邢平淳道,“善后的事,你来全权处理。”说罢扭了马头走了。
钱娇娘一直在后方的帐篷里等候,日落之时她听见了大军得胜并邢慕铮父子安然无恙的消息,钱娇娘总算将心放下了。她才被碎儿劝着回帐篷,就听见外头一阵凌乱的马蹄声,那声音近得好似到了跟前,钱娇娘匆忙出去一看,与进门的邢慕铮碰个正着。亏得邢慕铮已除了铠甲,否则钱娇娘的鼻子都得碰扁。
“你回来……”钱娇娘还未说完,就被邢慕铮一把紧紧抱住。
碎儿等人连忙行了一礼,匆匆从夹缝中出了帐篷。邢慕铮不发一言地将钱娇娘抱至榻上,他的头颅埋进钱娇娘的胸脯,半晌不出声。
钱娇娘也由着他抱着,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良久,邢慕铮才沙哑开口,“我亲手将洪哥杀了。”
钱娇娘暗自轻叹一声,道:“你这份业我替你担着,你不杀他,咱们娘仨都得死。”
邢慕铮蹭了蹭脑袋。
钱娇娘抱紧他,“我在这里,我永远陪着你。雅正,别难过,我在这里。”
邢慕铮喃喃道:“别离开我,只有你,别离开我。”
钱娇娘将唇印向邢慕铮的额头,对他无声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