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岱不罢休,目不转睛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其他的话……等他回来,我自己跟他说。”
她回瞪陈岱一眼。
陈岱笑的意味深长,“好好好,我必定原话转告。”这语气,好暧昧呀!
梁长乐更窘。
陈岱该说的都说了,也告辞离开。
顾汉成还没回神儿,嘴里还念念有词,“怪不得被女学退学了……原来不用上学了,要当官去了。我想着我顾家出一位官儿,已经了不得了……她爬的比我还快?一人得道鸡犬也要升天吧?”
梁长乐暗暗翻了个白眼,懒得说什么,她拿着文书印玺要走。
顾汉成却扑上来,抢过她手里的东西,“我看看!我看看!”
他是捐来的编外官儿,也就是挂个虚衔。
委任的文书、朝廷封的印玺……都是没有的。
沉甸甸的印玺,拿在他手里分外的有分量。
“大鸿胪……少卿。”顾汉成絮絮念着。
梁长乐眼睛不由一眯……大鸿胪,就是专管接待外宾、来使的官署。
如今与夜国来往最为频繁的外宾——正是梁国来使。
上次叶从容出使夜国,她一直想方设法躲着,也幸得他出使的时间不长,匆匆回去了,叫她躲过了。
如今,她竟被安排在了大鸿胪寺。
好地方!
等叶从容再来出使之时,或许,她已经准备好了对付他的力量!
梁长乐握紧了双手,指甲深深嵌在手心软肉里,她却不觉得疼……
父女两人,正沉浸在各自的想法当中时,忽而“噗嗵”一声。
刘管家结结实实跪在门外的水墨石地上了。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他一耳光接一耳光的甩在自己脸上,“老奴狗眼不识泰山!老奴瞎了狗眼!”
他一面扇自己耳光,一面偷偷瞟梁长乐的脸色。
梁长乐心底嗤笑,面上毫无反应。
看多了踩底捧高的人……曾经的她,一直是被人捧的那边儿。
如今换了身份,突然被人踩,感觉原来是这么压抑,这么憋气。
顾汉成也回过神来,“你我父女,日后要同朝为官了,传出去,也是美谈啊!好事,好事!”
“爹爹不是要把我浸猪笼吗?”梁长乐笑问。
“呸!还不都是被这刁奴给骗了!”顾汉成指着门外正在扇脸的刘管家说。
“不是啊,爹爹还说,要把我从顾家除名呢,既是要除名,怎么能说你我父女同朝为官呢?”梁长乐漫不经心的说。
顾汉成闻言,毫不迟疑出门,一脚踹在刘管家得肩膀上。
刘管家轱辘滚下门廊台阶,倒在地上。
“都是你这恶仆!刁奴!”
他又转过脸来对梁长乐笑说:“你瞧,挑唆我们父女不和的恶仆,我必要惩治他,日后绝不让他在家里,借着我的名头作威作福!你这口恶气,我必替你出了!”
顾汉成说得信誓旦旦,梁长乐对此兴致缺缺。
“只要你们不找我的麻烦,我会看在养育之恩的情面上,照顾顾家,该有的好处一样都不会少你们。”梁长乐说的养育之恩,乃是对顾子念。
可话音落地,原主的身体却颤了一下,似乎十分抗拒。
梁长乐回想起,原主在这家里的经历和曾经的待遇……她不过是顾汉成用来交换利益的“物件”而已,顾汉成根本没把她当闺女。
梁长乐越过顾汉成和刘管家,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看着被女学送回的行李,行李被打点得很整齐,东西一样不少,特别是她捡来的那本琴谱,更是被装在了最上头。
她翻了翻琴谱,看着上头熟悉的曲子,心里的阴霾顿时也被心头洋溢着的无声曲调冲散了。
不用去女学上课,梁长乐次日就去了大鸿胪寺点卯。
她原以为,她是大夜朝朝制改革后的第一位女官,昨日到顾家的吏部官员李建也是这么说的。
但没想到,在她之前,竟然有个女子,已经站在大鸿胪寺衙门里了。
“这就是给她的朝服?打开我看看?”那女子背对梁长乐,对鸿胪寺少卿说。
梁长乐站在门外,正欲朝里头打招呼。
里头抖开的朝服,却叫她愣了愣……朝服于一般规制的朝服不同,与里头那位鸿胪寺少卿的朝服便不一样,乃是玫红底,绸面上有梅花暗纹的朝服,看起来女里女气,不像给男子穿的。
“这朝服倒是好看,竟给她以往都没有过的先例呢!”里头的女子说。
少卿陪笑:“以后慢慢越来越多,她不过是幸运,赶上头一份儿。”
梁长乐此时已经猜到,那朝服不是别人的,正是她的。
“打搅,我……”她对里头说话。
但与此同时,屋里的女子却忽然撕扯朝服,“刺啦——”锦帛被撕裂。
漂亮的朝服赫然烂开一个大口子。
女子笑了笑,“真是不走运……”
少卿却吓白了脸,“我的祖奶奶……这是齐王派人叮嘱……昨天一日一夜加班赶制出来的呀!”
“呵呵,我管她……”女子转身向外,却顿时僵住。
她与梁长乐面对面,谁都没说话。
女子眯了眯眼,“你是什么人,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进来了?还有没有规矩了?谁给你的胆子?”
梁长乐说,“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女子杏眼微瞪,她阔步向梁长乐走来。
梁长乐错身挡住她的去路,“蓄意破坏朝廷官服,你可知罪?”
“不是我弄坏的,我只是好奇朝廷第一位女官的朝服是什么样的,过来看看……谁知道,鸿胪寺的人这么不小心,竟然把衣服弄坏了,你找他们赔去?”她说着一把推在梁长乐肩头。
梁长乐蓄了力气在身,竟还是被她推的后退两步。
女子勾着嘴角,冲她一笑,“回见!日后你我有再见的时候!”
“你站住!”梁长乐喝道。
“别别别……”屋里的鸿胪寺少卿却冲她挥手,见她不理,索性拽住她的衣服把她拉进屋里,“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撕烂朝服的人。”梁长乐说。
“嘘嘘——您就当是我不慎撕烂的吧!”少卿竟然替她遮拦,还连连作揖。
梁长乐眯了眯眼,“少卿怎么这么怕她?”
“她嫡亲姐姐是当今圣上面前宠妃,敏妃娘娘!”少卿朝外瞟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且看着吧,等宫里那位盛宠过去,他们外头这些人的日子又该怎样?”
“都是仗着那位飞上枝头的,整个家族都横起来。韦家在京都得罪的人不少,大家不过都暂时隐忍,等着避过他们韦家的锋芒。时日一长,宫里无人……等着他们栽大跟头的人,又何止一个两个?”
梁长乐闻言,不由笑起来,拱手道:“还未请教少卿尊姓?多谢您教诲。”
“不敢当谢,同为少卿,你叫我严旭东吧,旭东是我的字。”他也拱手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