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容俊俏的小公子,真是细心的人,特地把大娘叫道一旁,细细询问,句句叮嘱。”大娘笑眯眯看她一眼,“是姑娘的相公吧?”
“不是。”梁长乐在被子里,闷声说。
大娘嘿嘿一笑,“还不好意思呢,旁人哪会这么关切你?我看他脸都红的要烧起来了,却还硬着头皮问我,谦逊又客气……来,孩子,把红糖姜丝茶趁热喝了,姜丝得吃了。”
梁长乐趴在被子里装死,一动不动。
“你若不趁热出来喝,我还是去叫那公子过来劝你……”
大娘话没说完,梁长乐一下子起来,捧着碗,顾不得烫,咕咚咕咚,一口气全喝完了,姜丝也吃的一根不剩。
她嘴巴里还有姜丝的辛辣味道,人却已经咻得缩回被窝里趴着。
大娘看得直笑,“我们年轻那会儿,也不好意思,羞羞答答,跟你们现在一个样儿。”
“您别说了……”梁长乐想一头撞晕在枕囊上,二十多年的里子面子全丢完了。
而此时,京都顾家门外。
慕容廷坐在他宽大舒适的车架里,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送进去了吗?”他问陈岱。
陈岱在外应,“汤药倒是送进去了,但是没见着人。”
“没递什么话出来?没说本王要见她?”慕容廷问。
陈岱如鲠在喉,迟疑良久,“没有,没敢提王爷您,怕吓着顾家人。但顾小姐应当知道是您吧?”
除了他家王爷,还有谁这么精心?叫宫中御用的御医,小心翼翼的全程盯着给她煎药,煎好了保着温送过来。
“时候不早了,圣上还等着召见王爷呢,您看……”
陈岱话没说完,马车却猛地一晃,慕容廷纵身出了车厢,一跃跳上院墙。
“王……”
陈岱刚张开嘴,慕容廷那高大健硕的身影,却如鸿雁,几个凌越就不见了。
陈岱叹了口气。
慕容廷已经到了那女孩子闺房院子外。
她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灯光都没有。
倒是近旁的院子里,有几个惫懒的丫鬟,烤着暖炉,剥着花生。
慕容廷正欲探进她闺房里头,却听几个丫鬟说起闲话。
“小姐真的是去外祖家了吗?不是说,先夫人走了以后,外祖家就不联系了吗?”
慕容廷脚步一顿,退了回来,他落地没有一点儿声音,侧耳在窗户外。
“哪里是去外祖家了?那是对外的说法,去外祖家,又怎么会让小少爷跟着?是跟燕王世子一起……”
“嘘,别乱说,小心老爷打你的嘴!”
丫鬟们嘻嘻哈哈说起了荤段子。
慕容廷的脸色却寒如冰霜。
她跟慕容景安一起离开了?竟一点儿消息不告诉自己?
上次去汤山行宫的时候,她就瞒着他。但那会儿的关系,岂是现在能比的?
他带她面圣,带她见他结拜之交,默许他们喊“小嫂嫂”,她那么聪颖,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慕容廷不信。
他不信过了这么久,她还完全将他隔离在她的世界之外。
……
陈岱正偷偷与元九打赌,“我赌今夜王爷不会出来了。”
陈岱笑的像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元九一脸正气,“王爷肯定会出来,圣上还等着呢。”
陈岱说,“二十两银子,赌不赌?”
元九轻哼,“王府禁赌。”
陈岱撇嘴,“你是怕输。”
元九笑了,“二十拳,不准躲。”
陈岱正要与他击掌,慕容廷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进宫。”
陈岱冷不防的,浑身一抖,看王爷的表情,如同看鬼一般。
不对……齐王爷此时的脸色,比鬼还难看。
慕容廷趁夜入宫,圣上单独召见。
“异邦在西北边境活动频繁,最近又折腾什么琴艺大赛,叫江湖帮派都在派发帖子,这事你知道吧?”
圣上目光灼灼落在慕容廷脸上。
慕容廷应了一声,“臣弟也有耳闻。”
“朕琢磨,那些都是幌子,别是梁国与夏私下里往来,共谋什么大计。”圣上眸子一凝,“夜国近些年边关没有大战,我夜国不像梁国,土地平坦肥沃,事宜农耕。我夜国,民风剽悍,草牧发达,适合以战养战。”
慕容廷点点头,没做声。
“朕已经派慕容景安先行一步,一探虚实。但景安太年轻,又得太子器重,朕怕他不沉稳,办不成大事再打草惊蛇。”圣上说道,“你随后也启程,悄悄前往。”
慕容廷原本有些沉冷,如万年的坚冰。
忽闻圣上说慕容景安,他蹭的站直身子,又宛如一道烈焰。
他在极冷与极热之间,毫无违和感的切换。
连圣上都有所察觉,“呵,朕知道,一旦有情况,越大的事情,越能叫杀神王爷兴奋。你替朕看着边关,朕放心。”
慕容廷当即领命,答应不日便暗中前往。
只是圣上这次却猜错了,他不是因为要打仗而兴奋……乃是因为,他知道某人要往哪儿去,并且,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偶遇”了。
……
梁长乐在大娘的热情照顾下,喝了热茶,抱着汤婆子,终于不那么难受。
她换下了脏衣服,垫上了缝有艾绒的月事带,又吃了一餐饭,当真觉得好多了,腹中不再坠坠的疼,浑身也有了点力气,精神头儿也足了。
她琢磨着去跟慕容景安道个谢,一开门才发现,已经月上中天,马上就后半夜了……
梁长乐摇头作罢,回到屋里,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能睡着才怪,白日里在车上已经睡了整整一日。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由想到,到了西北郡……真的找到林恩姝,两个人见面,又该是何种情形呢?
越想,越兴奋,越发睡不着。
一直到鸡叫,梁长乐还睁着眼。
听到外头动静,她迅速起身,收拾行李,把月事带塞到行李最里头。
她迅速吃了早饭,一早躲进马车里,就是为了不和慕容景安碰面。
昨日没机会道谢,今日她又觉得没必要,索性躲开,也省了尴尬……
哪知道,她刚靠在枕囊上闭目养神,马车一晃……慕容景安推开车门进来了。
“呃,你……”
“昨日没睡好,在车上补个觉。”慕容景安面无表情的说。
梁长乐本想逞强,说,你睡吧,我去骑马……但转念一想,未免“血流成河”,半路昏厥……她最好还是老实点儿。
顾子念留给她的身体,可经不起她瞎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