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乐心底一动,立即侧耳在窗边聆听。
慕容廷沉默片刻,“不用理会,叫他们等吧。”
元九说:“要不要传信儿给世子,好教他们有所防范?”
慕容廷道:“不必,这是夜国境内,他们不敢如何放肆,大致来的是什么权贵,想以利诱之。不过,他们打错了算盘。”
慕容廷低笑一声,吩咐元九离开。
梁长乐沉着脸,好半晌没说话。
林恩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梁长乐抬头轻声道:“这是说给我听呢。”
林恩姝一愣,“什么?”
梁长乐勾了勾嘴角,“好教我知道,我与慕容景安分开走,是明智之举。对他对我都有利。”
林恩姝歪着头想了一阵子,连连颔首附和,“如此看来,也真是……如果您和慕容景安在一起,必定要正面遇见那个谁!那谁,他能放过你吗?”
梁长乐淡漠的别开视线……她心中有些不悦,不是生气旁人,是气她自己,她曾以为,再见面之时,就是她报仇之日。
没想到……仇人已经来了,她却没有准备就绪。
马车里的气氛有些低沉。
马车外头倒是热热闹闹,那些盐商在他们前后都有,众人开着半荤不俗的玩笑。
丁零侧耳听了一阵子,嘀咕道:“索镜收花钿,邀人解袷裆。暗娇妆靥笑,私语口脂香。”
马车里各自想心事的两女子,咻的抬头,匪夷所思的看着她。
丁零茫然不知,仍旧学着外头的人说:“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梁长乐没忍住,“噗……”一口茶水都喷了出来。
林恩姝也赶紧捂了丁零的嘴,红着脸,窘迫的看着她,“我的好姑娘,什么好的你不学,尽学这yin词艳语?”
丁零一脸正气,双目纯净茫然,尽是疑惑的看她。
梁长乐哭笑不得,“你放开她吧,她八成不知道自己学的什么。”
林恩姝松了手,丁零却说,“我知道啊。”
两人都诧异的挑眉看她,“你知道?”
林恩姝更是伸手要拍她,“知道你还跟着念?”
丁零说:“小姐刚刚告诉我了呀,yin词艳语嘛,怎么男人能念,女人就不能念呢?男人念了就是风流,女人念了就是下作了?为啥?”
丁零的表情掺杂了认真和茫然,她是真心想求问。
梁长乐转脸看向窗子。
林恩姝轻嗤道:“不过是一些文人想出的从道德上打压女人的办法而已,男人自己管不住自己,不想忠贞,不想从一而终,却又害怕内宅不稳,又想约束住女人……”
“有两种说法,一种叫推己及人,还有一种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呀,找一个观点一致的人,才能谈感情,才能谈婚论嫁。若是观点都不一致,那即便成婚,也是彼此折磨,就如……”
林恩姝话没说完,下意识的看了梁长乐一眼。
梁长乐眯了眯眼睛,“就如长乐公主与叶驸马。”
林恩姝嘶了一声,表情懊悔,好好的,她说这些干嘛?
梁长乐笑说,“人吃一堑就该长一智,老摔跟头,不长记性,岂不是蠢死了。”
丁零低下头去,默不作声的摆弄矮几上的茶具。
到了晚上停歇休息的驿馆,盐商们又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喝酒吃肉。
梁长乐正要下车,跟林恩姝丁零一起去房间。
慕容廷却忽然过来,伸手拿过丁零手中,梁长乐的行李。
他说:“今晚她哥哥跟别人挤一挤。”
三个女孩子闻言一愣。
梁长乐先反应过来,“我跟木木说好了,今晚还要一起打双陆呢。”
林恩姝也明白过来,赶紧点头,“叫我哥哥不用跟别人挤了,我们三个女子睡一起不挤,倒还热闹呢。”
慕容廷的脸色却猛然一沉,“不行,我一个人宽绰,倒叫你们挤在一起,不像话。”
他说完,也不等他们回应,转身就往里走。
梁长乐的所有东西,都在他手里,被提去了他的屋子。
林恩姝略有些紧张的看她一眼,小声问,“怎么办?”
梁长乐笑笑,远处还有盐商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看,她佯装羞涩道:“我等会儿再去找你们玩儿双陆。”
说完,她就追着慕容廷的方向,快步而去,走的快,脚跛得更厉害。
慕容廷猛地想起什么,他忽然转过身,阔步过来,抱起她扬长而去。
引得盐商们挤眉弄眼,笑得很大声。
林恩姝心中不安,手心微微冒汗。
陈岱快步过来,说笑着带她们去房间,“半路上,盐商们有意开玩笑试探,你们今晚呆在屋里,不要出来。我在你们隔壁间,有事大声喊一句。如果听见动静,不要出来看。”
林恩姝吁了口气,只要不是那位齐王爷凭白无故的抽风就好。
“顾小姐她,没事吧?”丁零木讷问道。
陈岱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人家夫妻之间,有什么事,也轮不到咱们外人说三道四不是?”
丁零瞪大眼睛,直愣愣看他。
陈岱反倒被她盯的格外不好意思,“好好教教你的丫头,怎么能这么看人呢?”
丁零慢悠悠说,“我看见您心虚了。”
陈岱无奈的指了指她,哼笑走开。
梁长乐被慕容廷抱进屋里,放在床上。
她仰脸看他,问:“盐商怀疑你了?”
慕容廷轻哼一声,“那倒不至于,只是他们今晚要做的事,我没兴趣。”
梁长乐不由挑眉,“他们要做什么,你没兴趣?你没兴趣,就拉我过来垫背?”
慕容廷哼笑,“你是我妻,我不拉你,拉谁?你若不来,又不嫉妒,不吃醋,不跟我闹腾一番,他们才会怀疑呢。”
梁长乐蹙眉,怀疑的盯着他,过了一阵子,她才幽幽问道:“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慕容廷兴味儿盎然,“你想的是怎样?”
梁长乐轻哼一声,懒得理他,“今晚我睡床,王爷睡软榻吧。”
慕容廷在她身边坐下,“敢叫本王睡软榻的,还是头一次见。”
梁长乐看了看那还没他身高长的软榻,叫他睡在那上头,是委屈了点儿……她许是见了林恩姝,想起了自己尚且是公主的“辉煌岁月”,傲气也不由滋生,反倒忘了今时今日自己的位置。
她立刻收敛气焰,“是不妥,那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