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廷当即就要出门,梁长乐却道:“王爷等等。”
慕容廷站在门廊下,梁长乐转身去了灶房,不一会儿她端出一大盆煮好的艾草水。
她单薄的身形,抱着一个硕大的木盆,看着十分不协调……她却走的无比稳健。
她把木盆放在门廊下,拿瓢舀水,“王爷把手上的东西洗了,看等会是什么情况。”
慕容廷深深看她一眼,她舀水为他冲洗两手,一定要他洗了三遍她才罢休。
“我虽自诩缜密,却还会有百密一疏,若有个女子在我身边,为我查漏补缺……”慕容廷话没说完。
梁长乐已经放下瓢,抱着木盆转身回灶房。
慕容廷略有些失望,轻叹一声。
梁长乐却在灶房门前说,“等事情过去,你我都平安,王爷再与我说这些吧。”
慕容廷心中一喜,整个人都比刚才更有神采,“好嘞。”
他阔步出门,精神抖擞,如挥师出征的将军,要打的也是能看得见的敌人。
梁长乐不由失笑,她一句敷衍的话而已……真能对他有那么大的鼓舞吗?
武僧和府兵动手的事情,梁长乐没有去搀和。
她把自己先前住的那房间给封了,门窗都从外锁上,又洗了手,这才来到林恩姝和丁零的房间里。
“究竟是怎么回事?丁零说,齐王爷过来了?”林恩姝从床上坐了起来。
梁长乐却盯着她的床榻,被褥。
“你看什么呢?”林恩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梁长乐又拉开她的衣襟,看了她里头的皮肤。
“好多了,红疹没有继续出,以前的也都在褪,不过有些褐色的疤痕……”林恩姝说道。
梁长乐点点头:“我第一次回来的时候,似乎有人投毒……所以我怀疑,你和丁零并不是染病,而是中毒。”
“什么?”丁零猛地挺直脊背,目光直直的,“中毒?”
她嘴唇微微哆嗦,本就有些黑的面庞,此时更添晦暗。
“别怕,丁零,没事的,你看,你我都已经好了许多了……这毒,必能好的。”林恩姝连忙安慰丁零。
梁长乐看她一眼。
林恩姝冲她点头暗示,待丁零出去打水时,她才解释,“她十来岁的时候,被人下毒,留下了阴影,我看她刚才是想起了旧事,心中惊惧。”
梁长乐缓缓点头,她一直不知道丁零的经历,如今情况复杂,不是坐下来慢慢聊天的时候,不然倒是要听林恩姝详细说说。
林恩姝也知道,眼前的危机才是最紧急的,“您说那小和尚死了,岂不是线索又断了吗?是谁派他做这事儿的?解药在哪里?”
“恩姝,”梁长乐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你已经在渐渐康复了,你要相信,没有解药,也会好的,皇上派的御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这院这屋的女孩子正说着话的时候,外头的打杀之声却越发响亮。
两人的话音一顿,不由侧耳听着外头。
林恩姝皱了皱眉,“以往在沙场之上,从没想过有一天,听到这动静,我只能坐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梁长乐说,“我们可以好好想想,齐王说,从寺庙里开的人里,竟也有患病之人,并且桃花县都被封了,甚至有十二家驿馆客栈被封。如果是投毒,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林恩姝表情惊讶不已,“怎么越说越糊涂了……投毒的小和尚不是已经抓到了吗?怎么现在又不是投毒了?”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时候不早,丁零打了水,她们洗漱之后,又重新住在了一个屋子里。
这屋子里的被褥床单,都是晾晒、敲打过,并且熏了艾的。若不是她们不会针线活儿,甚至还要拆洗蒸煮一番。
她们各自躺下之后,外头那打杀之声,也久久没有停。
梁长乐闭上眼,就看到慕容廷轻笑着等她回答。
她心头一跳,忙睁开眼……她有些暗恼,究竟是恼恨他扰乱她的心智,还是恼恨自己竟不能摆脱杂念?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迷迷糊糊的睡着……感觉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外头就有人叫她。
她睁开眼看,天都蒙蒙亮了。
梁长乐连忙穿衣起来,“丁零,你照顾好木木,我出去看看。”
“您小心啊。”丁零睡眼惺忪,慢吞吞说道。
梁长乐笑了笑,提步出门。
站在院门外的是慕容廷的属下……梁长乐下意识的紧张,他怎么了?受伤了吗?还是手上的瘙痒红疹更严重了?
否则,为什么他自己不来呢?
所谓关心则乱……大概就是一旦涉及关心的那个人,就会不由自主的朝最坏的方面想吧?
“王爷请您过去,昨夜动乱之时,有个道士混了进来,说是找您,还说是您的家仆。”他属下说道。
梁长乐微愣,道士?家仆?
“王爷他,他没事吧?”梁长乐轻声问。
她这问题,倒叫那属下愣了一下,他茫然片刻,摇摇头,“王爷没事啊,昨晚的动乱,王爷没干预。武僧人不多,外头的府兵很是不少,混战了大半夜。据说打死了七八个,打伤了十几个。一个都没能逃出去,还叫混进来一个。”
梁长乐听闻他昨夜也关起门来没干预……不由觉得两人是有默契,连处理事情的选择都一样。
来到慕容廷院中,抬眼就看见凉亭里坐了两个人。
坐北朝南的是慕容廷,而在慕容廷对面坐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他……
梁长乐快步上前,“韩恩三?你怎么来了?还打扮成道士的模样?”
凉亭里坐的不是她从死牢救出来,又做了她家仆的韩恩三,还会有谁?
韩恩三起身奔出凉亭,拱手躬身,“见过小姐,好久不见,幸而韩三来的不晚!来的不晚!”
他语气庆幸,像是知道什么内情。
梁长乐看了凉亭里的慕容廷一眼,神色莫名。
慕容廷笑说:“没想到‘韩算子’竟在你府上,他是来给你报信儿的,吾问他什么他都不肯说,看来消失的这些年,也没叫他学聪明。”
韩三恩却弓着身子说,“还是学聪明了的,这次跟了厉害的主子。王爷您瞧,草民虽然没跟您说,您不也没生气吗?可见我主人厉害。”
他一下子拍了两个人的马屁。
慕容廷脸上笑意不减,目光深深看着梁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