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岱多精明的人的,他岂能听不出,她话音里的几许不满?
若是陈岱把她的不满,当做是念念的不满……那就不好了。
林恩姝忙看他一眼,讪笑解释,“你别误会,就是我嫌吵,我喜欢清静。”
她转身要跳下墙头。
陈岱却喊她,“别走呀,妹子,告诉哥哥,是你喜欢清静?还是别人喜欢清静?”
林恩姝脸一肃,“哥,我叫你一路的哥哥,心里也是把你当我哥的。”
陈岱连连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放心,都记在这儿了,你啥时候都是我妹子。往后入了京都,有人欺负你,告诉你哥。”
林恩姝抱了抱拳,“所以哥哥,别打听,也别瞎猜。”
说完,她就跳下院墙,奔回了门廊底下。
陈岱在院墙上翘首以看,奈何灶房挡的严严实实,啥也看不见。
过了片刻,那院儿的的琴音却是停了。
陈岱脸上有些急,等了又等,琴音都没再响起。陈岱有点儿失望。
没想到,等着听琴音的,还不止他一个人。
他一回头,看见几个关系好的部下,都在院墙底下站着,吓了他一跳。
“活儿都干完了?你们摒气站在这儿干嘛呢?躲懒躲到我眼皮子底下来了!”陈岱笑骂道。
“陈哥,你怎么得罪人家小姑娘了?叫人家琴都不弹了?你没发现,琴声里头,大家干活儿都更起劲儿嘛?”
“那不是您妹子嘛?您跟人说说好话,叫她再弹会儿呗?”
“听那些师傅们说,他们住这儿时,琴音一响就是一天,整个儿一个大音场包围、震颤着他们,他们仿佛能与佛祖倾谈交流了,天地之力都在治愈他们,又引领他们灵魂顿悟……怎么咱们一来,人家就不弹了?”
陈岱心里正为这事儿的着急,闻言忍不住憋气,他抬手拍着几个属下,“人家是给你们弹琴的吗?美得你们,有琴音就听,没琴音就安心干活儿!我用不用再请几个人,来专门伺候你们啊?”
几个人忙散开去干活儿了。
林恩姝却看着倚在枕囊上的梁长乐,跪坐在她身边,“真不弹了?因为齐王要过来住,心里乱了吧?”
梁长乐凉凉看她一眼,“闲着没事儿,你就去给丁零帮忙。她一个人做饭也挺累的。”
“我去了,她更累。我又不会做饭。”只有她们两个在这儿,林恩姝放松了很多,说话也随意,“您要是心疼她,就多弹两首曲子呗。她听您的琴音,干上一天不休息也不觉累。”
梁长乐说:“我累。”
林恩姝轻笑,“我才不信呢,您的体力,当初奔袭数日,都不觉得累,坐着弹琴倒累了?”
梁长乐掀了掀眼皮,白她一眼,“走开,别打扰我。”
“齐王主动搬过来,意思很明显,他不喜欢那个郁小神医,他喜欢您呗。”林恩姝道。
梁长乐闭了闭眼,“我不喜欢他……”
林恩姝正要说话。
她又说,“我闭上眼,就能看见烧着的殿宇,看见父皇扑倒在我面前,他的血溅了我一脸……我以为剥皮是最痛,没想到那一刻更痛,烈火灼身,把我的肉烧着的时候痛彻心扉……”
“公主……”林恩姝一惊,挺身跪直。
梁长乐摇摇头,“我没资格谈儿女私情,少博还在叶从容手里,亲人未救,大仇未报,什么喜欢不喜欢,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林恩姝沉默片刻,小声说:“您不觉得,如果齐王肯帮您……打败叶从容就会更容易吗?”
梁长乐倏而睁开眼,目不转睛看着她,“我想过,很认真的想过。”
林恩姝惊讶的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梁长乐平静说:“但他为什么要帮我?因为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他,也不会为此出卖自己的灵魂和良知,来欺骗他的感情。如果单纯是利用,那么被他发现那一日,他将比叶从容更难对付。”
林恩姝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公主息怒,是我异想天开了。算计旁人、欺骗而来的力量,始终不是自己的力量,也终将不堪一击。”
梁长乐嗯了一声,低下头去。
林恩姝却又说:“但如果,您是真心待他,他也是自愿帮您呢?”
“你说什么?”梁长乐瞪眼看她。
她不是没听清林恩姝的话,她眼底不是疑问,而是警告。
她的心,在听到慕容廷要搬来临着的院中时,已经有些乱了……所以她才离开琴架,是怕叫人听出,她烦乱的心绪。
偏偏林恩姝要来,把她的心搅得更乱。
她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不愿深想,更不能陷入其中……所以,她只能目光凶恶的警告林恩姝。
林恩姝说:“您以前,最不屑自欺欺人了。”
说完,她就起身退了出去。
梁长乐长吁了一口气,自欺欺人?她没有,她只是承担不起任何风险罢了,感情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最危险的。
慕容廷搬来之后,梁长乐更加“深居简出”了。
除了必要的时候,她甚至连房门都不出,就算弹琴,她都是坐在屋子里弹,惟恐不经意的“撞见”某人。
为了避开见面,她甚至忍受了林恩姝“嘲讽”的目光,以及丁零憨直的提问。
梁长乐这么躲着,倒是躲开了慕容廷,却没躲过两件事儿……
慕容廷在搬过来的第三日上午,忽然闯进她们的院子,径直闯进屋子,直接出现在她面前,让她躲都没地方躲。
“出了两件事,一好一坏,你先听哪件?”慕容廷直视着她问道。
梁长乐脑子里此时一片空白,心底只有一句话,他怎么不吭一声,就进来了?
“坏的吧。”她无意识的说。
慕容廷道:“我们提供给朝廷的药方,在别处试用无效,瘟疫并没有被有效遏制,外头一天有好多人死……大夫们推测,是不是这里酸甜苦辣井水,煎药产生了奇效,又在这里其他病人身上试用……结果并不乐观,增减药方,换了四个井里的水,都没有什么奇效。”
梁长乐哦了一声,“就是说,我们现在还是不能离开寺庙……”
慕容廷说:“瘟疫再不止住,一天之内,还不知要有多少人死,大夜国人心不安。”
梁长乐点点头,慢半拍道:“那……好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