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兰芝仰头看去,立即大发脾气,却是压低了音量的爆发:“大半夜的,你找我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日后不要联系吗?”
那人蹭的从树上跳下来,足比韦兰芝高了一头。
韦兰芝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撞在树上,这让她更为恼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过了不联系,你想害死我?”
“齐王派人到处找我,你想办法带我离开京城。”那人沉着嗓子说。
韦兰芝眉毛倒竖,“凭什么?你帮我办成过一件事吗?我凭什么冒险送你离开?齐王找你,那是你的事!说明你已经败露了!”
慕容廷在找他,他竟还敢联系自己?
万一慕容廷查到她的头上……
韦兰芝不由打了个寒战。
“你赶紧离开!”
“韦六小姐不帮我,我不会走的。”那人轻蔑的哼了一声,“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说要往井水里投毒。”
“你敢威胁我?”韦兰芝拳头捏的生疼。
“也不能这么说,我是提醒你,我们原本是朋友,人怎能至朋友于不顾呢?”那人低着头。
大槐树下很暗,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韦兰芝的胸膛一起一伏,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她气得不轻。
“对,我叫人投毒,可我的条件是什么?”韦兰芝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叫你杀了她。
可你呢?非但没能杀她,还叫她那么荣耀的回来,百官夹道相迎,还有比这更威风的吗?”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这是意外,只能说,当时的时机不够好。”
“什么时机够好?她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韦兰芝咬牙切齿。
男人忽然逼近一步,低声说:“严旭东是替你扛了罪吧?郁小姐家里那盏灯,是谁做的手脚?顾家的下人是谁买通的?”
韦兰芝皱着眉头,心里已经起了杀机。
她堂堂韦家六小姐,绝不可能受人威胁。
谁敢爬到她头上撒野,她就要让他知道死字怎么写!
但韦兰芝知道,硬来肯定不行……他的功夫远在自己之上。
“这样,你不如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暂且不要着急离开京都。我打探一下情况,等风声过去,就送你走。”韦兰芝说。
当然要把他“送走”,永远不会回来那种。
男人看她一眼,“你这个女人心狠手辣,顾家小姐不过是碍着你眼,你就想要她的命。我这般威胁你,你会不想杀我?”
韦兰芝心头怒火蹿升,她咬着牙才能勉强隐忍。
“你来找我,又不相信我,我有什么办法?”韦兰芝道。
男人说:“你现在就送我离开,不要耽搁。”
韦兰芝微微提高一点音量,“现在?现在是什么时辰?各个城门已经锁闭,我看你是想拉着我一起自投罗网!”
男人深吸一口气,“我不是说这时辰,而是说,天亮以后,城门口人流最多的时候。”
韦兰芝的眼睛转了几个圈,“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你再帮我最后一件事,事成之后,我必送你出京城。
我不但送你走,还要给你一大笔银子,让你衣食无忧。齐王权力大,你离开京都,日子未必好过,你需要一笔钱。”
男人想了想,“要我做什么?”
韦兰芝笑:“你功夫那么好,不绕弯子,直接去要了那小贱人的命,岂不简单?
更何况这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小贱人变冷变硬了,都未必有人知道。”
男人皱着眉头,似乎不肯。那日在公堂上,后来在河边,他都见过那女子。
那女子,本不像韦六小姐说的这样简单。
虽然她毫无功夫,但她的眼睛非常有灵性,像是能看穿人心。
这样的人,会不由叫人心生惊惧。
“你不会是怕了吧?怕她一个没有内力的小女子?”韦兰芝语气讽刺。
男人的自尊心作怪,当然不能承认,“我敢来找韦小姐,岂会怕她?是韦小姐不如她吗?”
韦兰芝怒哼一声,“她不配和我比,一个商户之女,也敢勾引齐王?
你去把她杀了,带着她一只手,或是一只脚,来见我,我必送你离开京城。从此我们再无关涉!”
男人沉吟片刻,“一言为定。”
韦兰芝道:“我从不食言。”
男人身影一晃,一阵凉风吹过韦兰芝的面庞。
她左右看去,又看了看槐树顶上,皆不见那男人的身影。
她松了半口气,手却依旧攥的紧紧的。
“这招有点儿冒险了,如果他能和顾子念两败俱伤,共归于尽……是最好的。
如果不能,至少他也能把顾子念杀了吧?我是见识过他功夫的,只要齐王不在顾子念身边,她一定在劫难逃!”
韦兰芝心里说。
韦兰芝又从西角门悄悄回了府。
一身夜行衣的男人悄悄潜入梁长乐如今住的地方,她和林恩姝的新宅。
男人琢磨着韦兰芝的话,“她以为杀了顾小姐,齐王就会喜欢她?女人怎么会这么愚蠢呢?”
他心中不屑,悄悄在府里摸索。
宅子不大,他功夫又好,很快就探了个大概。
“她竟把严旭东的母亲接到家里来住?姓严的虽然背了大锅,却也不是手脚干净,他如果没有自己所图,就不会跟着做这种事……这女子是怎么想的?竟不恨他吗?”
男人心中更狐疑了。
他终于摸索到了主院正房的顶上。
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侧耳细听。
他是忌惮齐王。
韦兰芝说他绕弯子?天真!
这女子在建初寺的时候,他就想动手来着,但显然这女子在齐王心中分量挺重。
避过齐王的耳目,直接杀她并不容易。而且这女子很有些邪乎,如果能生擒,就更好了。
男人屏息听了一阵子,屋里只有一个女子的呼吸声,连丫鬟都没有。
男人勾了勾嘴角,准备从房顶上跳下去行动。
忽然屋里却亮起了一只烛火,继而嘻嘻索索一阵。
男人头皮发紧,怎么回事?
应当不是被发现了吧?比竟那女子也没有叫喊……
男人跳下房顶,从窗户往里窥探时,恰有琴声传出,琴声不急,不刚猛,柔和舒缓。
梁长乐只穿着里衣,外头披了长褂,青丝如绸缎般随意披散着。她坐在琴案后头,眼睛办睁半阖,梦游一般拨弄着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