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乐与秦逸都不知道的是,皇帝此时对梁长乐颇有些改观。
“她明显是不乐意的。”皇帝跟王喜说道。
王喜点头,“是啊,不管是怕叫齐王知道,还是怕跟秦使官牵扯不清,她总归是不乐意。但她最怕的还是皇上您不高兴。”
皇帝笑起来,“朕可没有胁迫她,她是自己答应的。”
王喜忙说:“顾长卿是清醒的,她知道分寸,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
皇帝笑容更深,“朕就喜欢这样有点儿聪明,但更有眼力的官员,她虽是女子,却能拿得起放得下,可堪大用。你瞧昨日宫宴上的一场戏,她唱的最漂亮,进退都游刃有余,一下子叫梁国那两个女子落入被动。”
王喜连连称是。
皇帝沉默一会儿,“得个机会给她擢升一下,要想马儿跑,得给马儿吃草。”
王喜连连躬身,“皇上英明,难怪我夜国不但人才济济,连女子中都跳出如此巾帼不让须眉的人来。”
皇帝更高兴,也就默认了王喜恭维的话。
梁长乐是不乐意的,但她也没想到自己的退让,能叫皇帝对她大为称赞,甚至在心里给她定下了擢升的机会。
她此时只怕慕容廷知道秦逸要搬去庭芳苑住,以他的脾气会兜不住。
但慕容廷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他即便冲动,也不会将事情做得无可挽回。
梁长乐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想第一时间看到他,安抚他……即便知道他不会真的坏了自己的事儿,但她还是想陪在他身边。
她骤然发现心中的力量已经大过理智,她夹了夹铁蹄,这聪明的马王似乎完全能猜透她的心思,嘚嘚跑得很快。
她原想去官驿等着慕容廷。
但后来一想,他未必会老老实实的去官驿,即便有宫里人传信儿。
她调转马头去了齐王府,想在这儿碰碰运气,看会不会比宫里传信儿的人早见到她。
齐王府门房早就得了叮嘱,说顾长卿乃是贵客,她若要进齐王府,不必通传,可一路放行。
梁长乐一人一马,就那么大大方方的进了齐王府大门。
齐王府内不但没人拦她,还一路有人恭敬的给她指明方向,“见过长卿,王爷在东侧花厅。”
“顾长卿好,花厅这边走。”
梁长乐下了马,立时有小厮帮她牵着铁蹄去喂食刷毛,一人一马都受到了最好的礼遇。
直至梁长乐行至东花厅那院子外头。
她脚步猛的一顿,领路的丫鬟还不明所以。
梁长乐笑笑,“没事,我自己过去,你去忙吧。”
丫鬟不疑有他,福了福身就退走了。
梁长乐六觉敏锐,察觉了花厅还有一女子。
她脚步轻轻的往花厅去,她原以为见到齐王必是在校场,下人却说他在花厅。梁长乐还以为是自己来晚了,叫宫里传信儿的先到了。
但这会儿知道,他在花厅接待的是位女子,宫里来传信儿的最多是太监,绝不可能是女人。
梁长乐并非有意偷听,她只是想看一眼屋里的女子是谁,看一眼她就走。
但显然她的耳力敏锐过眼力,还没瞧见花厅里的人,她就听闻了熟悉的声音。
“吾尚在梁国的时候,就久闻齐王大名,听闻您与长乐公主,还曾在战场之上相逢……长乐公主不在已有多年了,但如今提起她,梁国上下没有人不怀想的,那真是位奇女子。”贤乐公主说道。
梁长乐有点儿不高兴了。
这贤乐公主,顶着与自己相似的一张脸,顶着相似的封号,相似的名字……如今竟还用怀念自己做筏子,来接近慕容廷?
感情自己死了还要被他们倾轧利用的干干净净?
梁长乐这就不想再躲了,她没必要给花厅里的人留面子。
她冷笑一声,阔步往花厅去。
她正走到花厅门前,忽听里头女子“哎哟”一声惊呼。
梁长乐抬眼看去,正踱步说话的贤乐公主不知怎的脚下一绊,身子就往慕容廷怀里倒去。
慕容廷眸光一闪,对着那张记忆中尤为深刻的脸,他可能恍惚。
但面对女子投怀送抱的动作,他可一点儿都不含糊。
慕容廷在第一时间闪身避开,命下令道:“元九!”
元九上前,搀扶了一把,他身子避得远远的,胳膊伸长,搀扶住了贤乐公主,明明是避嫌的动作,但在元九一脸肃穆冰冷的表情之下,倒像是他嫌弃这女子一般。
贤乐公主没想到齐王竟是这般反应,她心里略窘迫,但这念头一闪就过去了。
为钓到齐王,一点儿面子虚荣算什么?
她站直了身子,正要说话,却见慕容廷瞪眼看向门外,表情像是……紧张?忐忑?
堂堂杀神齐王,也会有紧张不安的时候?
贤乐公主好奇的朝门外看去,只见耀眼的日光之下,那女子一身朝服,清丽又挺拔,白皙的面孔上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竟是叫女子都怦然心动。
贤乐公主恍惚之后,就只剩愤恨和嫉妒。
“王爷……”她柔柔叫了一声。
慕容廷却避瘟疫一般,蹭的闪了出去,几步来到梁长乐面前,“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吗?”梁长乐笑问。
慕容廷正色,“当然不是,随时都能……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我乃有事通知王爷,奉皇上之命。”梁长乐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贤乐公主指甲陷入手心的肉里,抠得生疼,这女子真是可恶,处处坏她的事儿!宫宴上的矛盾还没过去,如今又在齐王府撞上,什么奉皇上之命?
不就是找借口,想赶她走吗?
“既是皇命,王爷先去忙吧,吾在这里等王爷回来。想来王爷对梁国的旧事,风土人情,都有兴趣,吾也难逢知己。”贤乐公主站稳之后,不着急走,反而坐了下来。
她厚着脸皮,才见过两面就敢说知己,凭借的不过是长乐公主这张脸。
贤乐公主知道,就连叶相都不时的会望着她这张脸,骤然失神。
齐王因着长乐公主的缘故,不会叫她太难堪。
但她没想到,慕容廷才不再乎别人的脸面,他人难不难堪,与他何干?
“元九,送梁国使者回去。”慕容廷正紧张着,虽然他刚刚躲开了女子的投怀送抱,而且说话也是叫元九和几个侍奉之人,同在花厅之中以避嫌。
但他还是略感心虚,先前才说过的“忠诚”,他觉得自己叫这女子进门,就愧对了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