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会怎么选,会不会冲动之下,真的潜入屋内杀人……梁长乐并不怎么担心。
其一是因她知道季云不是冲动妄为之人。其二是因他即便真的冲动了,杀了人了,最多只是更快的把叶从容给引来,如今关山马场的玄甲军会遇到点儿麻烦,但及时转移,麻烦也不大。
梁长乐离开官驿,翻身跨上铁蹄的时候,季云也从里头出来了。
“割下她的脸了吗?”梁长乐笑着问。
季云却是借着远处的灯火,天上的皎月,仰着脸,直直的看着她的脸。
“倘若你不是长乐公主,她就更不是了。”季云闷声说道,眼睛发红,样子有些疯狂。
梁长乐读出他的潜台词,“你是说我比她更像长乐公主?”
她笑嘻嘻的,似乎一点儿都不介意被拿来比较。
“你是骨子里的像,她……呵,不过一张皮。”季云磨着牙。
“早晚会把这张皮剥下来的,急什么?”梁长乐说,“我都不气,你更别气了。”
季云看她的眼神有些疑惑和茫然,喃喃嘀咕一声,“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你真的还活着吗?”
“用心看,你会看到真相的。”梁长乐说着,夹了夹马腹。
铁蹄抬腿就走。
季云差点被它踢着。
好在他动作敏捷速度也快,他也上马,加速追上梁长乐,“我盯着她吧。”
梁长乐轻笑,“还想找机会确认一下,看她究竟是不是?”
季云表情猛然一变,好似嫌弃,又好似受了奇耻大辱,“我还用再确认吗?还用再看吗?我又不瞎!她除了一张脸像,还有哪儿有长乐公主的一点点影子?以为自己模仿了长乐公主的气度,就能学的来吗?长乐公主的气度,乃是一场场战役,一次次磨练中锻造出来的,是她多看多学就能学来的?我呸!”
看的出来,季云真的是气坏了。
他太生气了,更多的是替长乐公主心疼和不值。
“她为梁国背负了那么多,做了一个女子不可能做到的事,可她到死了都不能安宁……他们死都不叫她安宁!不叫她得安息啊!还要利用她的脸!利用她的容颜!凭什么?凭什么啊!”
季云又气又急,若不是梁国太远,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叶从容拼命。
梁长乐心中暖洋洋的,有故交如此,死了也大受安慰呀。
“说了我不在意……”梁长乐笑着说,“别生气了,小心引来金吾卫,那王武就是被金吾卫抓走了。”
季云迫使自己镇定下来,若不是遇上长乐公主的事儿,他绝不会这么失态。
就算是他自己被人模仿了,他也不过是笑笑,但长乐公主不行!
“你不用担心,我说了,若真论起来,我更希望你是长乐公主。”季云深深看她一眼,“我的意思,顾先生明白吗?”
他目光沉沉的,态度十分严肃。
梁长乐点点头,片刻之后才说,“我明白,你在对我表忠心嘛,你不会因为一个仿造的长乐公主,就出卖我,背叛我们的约定。”
季云嗯了一声,两人到了分开的岔路口。
“我会留心盯着她,无论事成与不成,都会报信儿给你。”季云说着拱了拱手。
梁长乐点点头,两人各自策马离去。
梁长乐直接回了顾家,果不其然,皇帝的耳目早早就守株待兔等在这里。见她晚归,倒是没直接到她面前来质问。
但他们一定会报给皇帝知道。
梁长乐想好了皇帝若是问起来,她该找什么借口搪塞,也就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她没想到次日下晌,她正在庭芳苑里教学生弹琴的时候,就有游隼飞来找她了。
不知是那游隼怕人,还是太过聪明。
她在学生面前的时候,游隼并不落下来。
一直到她叫学生们自己弹琴联系,她则去了临着的院落,游隼才飞下来,落在她肩头上。
信是季云送来的,“见到她偷了侯的玉牌,去了西市米铺,独自去,匆匆回,猜测是去传信。小鱼已经上钩,静候大鱼。”
梁长乐抿嘴笑了笑,抬手将信撕碎,丢进湖中。
贤乐公主是来使,驿馆里什么都有,她怎会有什么私事儿,需要独自前往米铺的呢?
她竟为了传信,撇清关系,而偷侯思晴的玉牌,果然是千防万防,身边人最难防。
梁长乐看着那撕碎的小纸片吸足了水,慢悠悠的往下沉。
湖里养着各色的锦鲤,这儿的锦鲤长得又肥又大,什么都吃,它们还以为是有人投食,人影倒影进湖中,它们就游了过来,争相把小纸片吞进嘴里。
王武已经被抓,叶从容再怎么狡猾,他也不知道,这正是一场钓他的局吧?
“顾先生真有雅兴,喂鱼呢?”身后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梁长乐肩头的游隼猛地俯冲向水面,抓起一条鱼就腾空而起。
“嗬,顾先生还是养殖大户呢,上次是海东青,这次是游隼,下回是什么?”秦逸说话间,已经走了过来。
梁长乐看着他微眯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脸,忽然觉得,这个银面具真是很配他,就像她昔日打猎时见过的那种白面银狐。
“养只狐狸怎么样?”梁长乐说。
秦逸怔了怔,似乎是在琢磨她这话有什么深意没有。
梁长乐越发觉得他的模样和银狐很像,她不由呵呵笑起来。
女孩子的模样,不知是不是经过琴音的洗练,竟越发的美妍,一双纯澈的眸子更是灵气逼人。
秦逸看呆了一瞬,“好啊,养狐狸也不错。”
梁长乐笑而不语。
“上次的琴曲好用吗?”秦逸问。
梁长乐点头,“好用,不枉我用一个条件来换。”
秦逸眉头一挑,“你已经试过了?”
梁长乐点点头,“试过了。”
“这……这才多久?”秦逸难掩惊讶。
梁长乐却歪着头,一副理当如此的模样,“两三天还不足以弹熟一个曲子吗?”
秦逸吸气,那是弹熟弹不熟的问题吗?那是引魂曲啊!极容易被反噬的曲子,一个不慎,莫说控制旁人了,不把自己弄死弄疯,已经是万幸了。
“你不会在吹牛吧?”秦逸盯着她。
梁长乐笑起来,“我就是在吹牛,你待如何?”
她说的这样轻松,眼底坦荡荡的甚至有潋滟的光。
秦逸反倒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既问了为何不信她?既不信她又为何要问呢?
他终于明白唐老为何执意要把琴曲送她,为何执意追来夜国……因为错过了她,那个琴曲可能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主人了。
这更坚定了秦逸要把她带回赢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