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顾明微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银星。好在她的力气不大,银星也只是踉跄了几步。
她憋红了眼睛,压抑着哽咽声,半天才说出话来:“长兄一向最疼我,怎么可能不理我?不过是我做错了事,长兄才罚我思过。你、你若是再说他坏话,今夜便不用你服侍了。”
银星见她喘不上气来,心疼得紧,拉着她的手哭道:“求姑娘别说了,银星再也不敢了。姑娘身边如今只有我一个堪用的,金月又是个心大的,若没有我在外间陪着,万一身子不舒服……”
“万一身子不舒服,病死了最好。”顾明棠被一群丫鬟簇拥着,来到顾府大厅之前,听到丫鬟问她为何要绕道去秋水堂的无知问题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害得我这么惨,让他病死在家中已经算是轻饶了他。你们可别忘了,当初大哥与沈六姑娘的亲事是怎么没的,他把别人当傻子,我却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他不是最在意大哥么?我就不信,他今日得知了此事,还能忍得住不往这里来!”
大厅里里头柳家的人已经到了,顾老太君和李氏与柳家夫人坐在大厅里有说有笑。顾明棠嘴上说着恶毒的话,面上却笑靥如花,一踏进大厅的门槛就嘴甜地说起吉祥话来,哄得厅中的长辈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等到顾连城终于来了,她便破天荒地守在顾连城身边,大哥长大哥短地叫着,就连顾老太君都止不住频频侧目,诧异地看着顾明棠。
好容易,顾明棠派着守在外头的丫鬟提着裙子小跑进来,悄声对着顾明棠使了个眼色。
顾明棠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忽然俯了身一口亲在顾连城脸上,又笑弯了眉眼若有若无地扫向堂外一个方向……
银星取了斗篷赶到大厅外时,正看见这一幕,惊得瞪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碰倒了一只花盆这才心有余悸地看向顾明微:“姑、姑娘,您没事吧?”
方才五姑娘离开之后,顾明微忽然说想吃自己做的牛肉面。银星日日盼着姑娘早点好起来,不疑有它进了小厨房,谁知一碗牛肉面做好后,房里却不见了顾明微的人影。她料到顾明微会往大厅里,便抱着斗篷追了过来。
岂料,竟看到这一幕。
“走吧。”顾明微回过身来,任由银星给自己系上斗篷,眼中一派平静,似乎什么也不曾看见。
银星慌了心神,手忙脚乱地给顾明微披上斗篷:“姑娘没事吧?姑娘心里不舒服,一定要同婢子说,万万不要在心里憋着。”
顾明微双眼早已清明,脸上露出多日不见的平静:“银星,这段时日真是辛苦你了。走吧,再不回去,你做的牛肉面可就要糊了。”
主仆二人往秋水堂走,天忽然就下起雨来。
银星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衣给顾明微挡雨。
可饶是如此,顾明微淋了雨回去之后还是生病了。这一回的病症来势汹汹,顾府请了两三个大夫在一旁,便是喝多少药都见效甚微,一直烧了两天才勉强退了下去。
这一回,顾老太君亲自来看她,搬来铺了褥子的太师椅坐在顾明微床边,一脸心疼地望着她:“不过是去了一次临苍楼,怎么就病成了这样?你要快些好起来,等好起来之后,也不必着急去族学了。叫你父亲替你请个武师傅来,学些强身健体的功夫。若是像这样每月病一回,再好身子骨也受不了!”
不管祖母之前如何,但顾明微能感受到,这一回祖母是真心实意地关心自己。她上辈子得到的真心实在太少,别人一对她好,她便忍不住把之前的事情忘了,笑着说道:“孙儿如何就这么不中用了?说来还是孙儿不孝,自己多灾多便罢了,还累得祖母替我担心。孙儿这几日在床上躺得要发霉,不如祖母同我说说如今府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顾老太君微微一笑,看向一旁侍立的春池,道:“祖母老了,这鹦鹉学舌的事情还得你们年轻人来,就让你春池姐姐同你说说。”
春池得了顾老太君的令,当即便把最近府里发生的大小趣事,同顾明微说了起来。
旁的顾明微都没什么心思听,直到听到顾老太爷的遗墨被她二哥送进祠堂,还说的是她的主意,引得府里的兄弟姊妹纷纷效仿,把老太爷的遗物挑出一两件,放在祠堂里受供,她才集中注意力认真听了起来。
春池见她感兴趣,又说道:“往常祠堂离得远,倒是没什么人去。没料到,现今儿竟成了个热闹地方,后院的姑娘们,尤其是五姑娘隔三岔五便去烧香尽孝,引得府中下人人人称道。”
不过,顾老太君却不怎么高兴,抬了抬眼皮子,半是玩笑地说道:“活人未曾见他们如此上心,只怕是因为死都死了,便是看出他们虚情假意,也开不了口说话,不比我这个多嘴的老婆子讨人嫌罢了。”
她顿了顿,目光移向顾明微,放缓了声音说道:“那些下人多嘴多舌,只想在主子面前讨好卖乖。也不知李氏是如何管教的,这一府的乌烟瘴气,竟还有人传你与你大哥哥有什么龙阳之癖,简直可笑!”
顾明微吃了一惊,满脸通红:“什么人乱嚼舌根?我与长兄清清白白,何曾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顾老太君闻言目光微沉,站起身来替顾明微掖了掖被角,慈爱道:“好了,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犯不着为这些小事生气。你好好养病,祖母便不在这里扰你休养了。”
顾明微目送着顾老太君与春池离开,一时只觉得心虚得背上出了层冷汗。她与长兄确实没有龙阳之好,只不过是她怀了龌龊的心思,心心念念惦记着长兄罢了。
也许是先头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竟然她忘了她在顾家的处境可谓是如履薄冰。祖母虽然现在疼着她,可若是察觉了她的心思,还会容得她这样一个人留在府中,玷污了长兄的名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