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奎家。
陈宝坤一脸颓废的对陈王氏道:“娘,大宝只怕、只怕是找不回来了。”
陈王氏本来哭得嘶哑的嗓子,如破风箱似的再次嚎开了。
这一哭,睡了一大天的老陈头终于动弹了,懵逼的睁开了眼。
陈大柱忙舀了瓢凉水,给老陈头喝下去。
凉水下肚,老陈头更加清醒了,见自家三代人都在,错愕道:“你们,咋都来了?”
陈宝坤眼圈一红道:“爹,你因为麻草叶睡了一大天,郎中说没有解药,睡到一定时间就醒了。你老好好想想,上午的时候,大宝躺在你身边,被老虎给拖走的,你就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这也是大家狐疑的地方,为什么老虎选择叼走陈大宝,而陈老头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
难道传说中,老人的肉是酸的、小孩儿的肉是香的竟是真的?
老虎也知道香臭好赖?
一听说老虎进宅,陈老头先是后怕的检查自己身上,见自己毫发无伤,这才担心起孙子陈大宝,急道:“大宝被老虎叼走了?我一点儿也不记得啊!我只记得我快睡着时,招娣让我看着大宝,她去挖猪毛菜,然后,就睡醒了,你们就来了。”
陈宝坤无可奈何道:“爹,找了一大天了,大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是大哥唯一的骨血,这事儿瞒不住啊,去给他捎个信儿吧......”
陈老头只好点了点头,这事,就不是该瞒着的事儿啊。
陈宝坤对弟弟陈宝塘和大柱吩咐道:“宝塘,你换件大哥的衣裳,让大柱子陪你一起去送信儿。衣裳上有韩家的标志,守城役看韩家的面子,应该能开城门放行。”
陈宝塘赶紧去换衣裳,大柱子回家套车,叔侄二人架上驴车,快速直奔府城。
宝塘叔侄儿走了,两个儿媳妇去伙房做饭。
陈王氏丢了孙子,心情不佳,情绪低落,想爬上炕盖被子躺一会儿,结果被子一抖拉开,一个物件掉进了怀里。
陈王氏吓了一跳,本能的把东西扔在了地上。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头无头老母鸡!吓得“嗷”一声惨叫,心脏狂跳不止。
陈宝坤进了屋,赶紧让陈大栓把鸡拿出去。
正琢磨着怎么回事呢,门外抱引柴的二儿媳妇陈胡氏也被吓得“嗷”的一声叫唤。
陈宝坤心力交瘁的又跑到屋外,陈胡氏惊悚的指着草垛方向道:“草、草垛里有东西!”
大栓子高举油灯,陈宝坤用烧火棍挑开一蓬柴草,露出一脸懵逼的大宝,大宝“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一问三不知。
陈宝坤一脸阴色,目光扫过众人,错愕道:“招娣呢?”
陈胡氏答道:“陈东子媳妇说,看见小贱蹄子拿着柴刀进山找大宝去了。”
陈宝坤黑了脸道:“咱家,只怕钻了陈招娣的套儿,跑了!”
陈王氏不解道:“她进山就不怕饿狼掏了她?”
陈宝坤沉吟道:“娘,我怀疑,她是借了咱家驴车的光,往城里去了,我现在就带人去追。”
陈宝坤立马去借了驴车,带着一车的汉子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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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小招娣,被驴车一路颠得七昏八素,头晕脑胀。
驴车走得急,天色又黑,只有大柱子举的一个灯笼。
驴车突然磕到了一个路上突出的石头上,招娣猝不及防,柴刀没握住,直接落了地,磕得“咣当”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的响亮。
招娣吓得大气不敢出,手拉住了绳结头,准备一旦被发现,立马逃跑走人。
陈宝塘吓了一跳,“吁”的一声停下了毛驴车,狐疑道:“大柱,你快去看看,啥东西掉了,还是车坏了?”
大柱子半天没吭声儿,陈宝塘不耐烦的跳下车准备自己看,大柱子突然颤声道:“三叔,快走!”
陈宝塘瞬间破了防,人如猿猴般跳上了车,毛驴车赶得堪比千里马。
直到看清城门上的灯柱了,陈宝塘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大柱,你看着啥了?”
大柱子:“三叔,没看清,就一个黑影子,披头散发的。”
陈宝塘:“不管是啥,深更半夜的出现在车后,不是啥东西,幸亏你发现得早。”
二人赶紧叫了城门,发现陈宝塘身上穿着有韩家标志的衣裳,做了登记,便放行了。
叔侄二人直奔韩氏当铺。
一个荷包“卡哒”一声落在车旁的地面上。
小招娣从车底下钻出来,捡起荷包,打开,数了数,十一个铜板。
招娣有些怔忡,如果柴刀落地、遇长毛黑影时还在怀疑,那么现在她可以笃定了,陈大柱知道自己在身下,并且帮助了自己。
事不大,钱不多,情意却重,这个人情,招娣算是记下了。
招娣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循着灯柱方向往前走,猜测,越繁华的地段应该越接近知府衙门。
招娣之所以着急找知府衙门,不是她有多信任衙门,而是因为自己年纪太小,无官籍无路引,更没有自保能力,用不了半天时间就又得沦入人牙子手里,重蹈被卖陈家的覆辙。
万一当年自己失踪时,父母报过官备过案,找到一些线索,死马当活马医吧。
还别说,招娣真就找到了知府衙门。
缩在鸣冤鼓下面,等着衙门大门一开,就击鼓鸣冤。
招娣吃了四个地瓜干填饱肚子,便缩在鸣冤鼓后面避风。
一路奔逃,又累又困,眼皮直打架,很快就晕晕沉沉了。
半梦半醒间,突然有人说话,越来越近。
“二叔,是不是你想多了,死丫头没有进城,而是被狼掏了肠子死了?”
“小贱人憋了这么大个招,不可能不惜命。我直觉她已经进城了。咱丢人事小,影响了周三爷以后的生意就糟了。”
招娣偷偷探出头来,是陈宝坤和大栓子,他们竟然来得这么快?
招娣浑身再度绷紧,这可怎么办?难道又要回去过天天挨打挨骂食不果腹的日子吗?
招娣紧张得四处张望,发现衙门左边的土地庙前,躺着一个乞丐,张大着嘴睡觉,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招娣低头拴了个石子,照着乞丐膝盖就打过去了。
“叮”的一声,既惊醒了乞丐,又惊动了陈宝坤和大栓子。
两个人跑向乞丐方向,乞丐也窜了起来。
陈宝坤见不是招娣,扭头要走,乞丐不干了,扯着袖口不让走。
撕打的功夫,招娣猫着身子就拐进了衙门侧面的巷子里,拼命的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