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楼一楼。
正中间是表演圆台,圆台四周环绕摆放着客人坐的桌椅。
圆台不高,与观众席之间,有两米宽的锦鲤莲花池,自空中向下垂下水帘,每隔半个时辰会淋一次水幕,既做到了演员与客人的区分,又做到了让客人如临其境。
此时表演的是一男一女,奔跑着转动大红绸绳,跃在空中,绞绳而舞蹈,既惊险,又优美。
一个书生吃醉了酒,踏着池子里的连排圆形脚踏上了圆台,手舞足蹈,嘴里吟唱着曲牌:“醉里挑灯看剑,梦回……”
这是要耍酒疯的节奏?
日常耍酒疯也就罢了,头顶上还表演着绸舞呢,转圈的速度逐渐减慢,高度也逐渐下降,书生再不离开的话,十有八九会被砸伤。
尚掌柜急了,三步并做两步的上了圆台,拉着书生的胳膊,边拉边劝:“爷,咱下去再喝一盏酒,算繁楼的账上……”
书生不仅不听劝,还一使劲儿甩开了尚掌柜,瞪圆了眼睛:“你、你这腌臜东西,竟然侮辱爷?爷不受嗟来之食……”
尚掌柜身体不受控制,被直接甩进了水池里,刚好上方水帘淋下,尚掌柜成了落汤鸡,别提多狼狈了。
人们惊呼了一声,大家都被吸引了目光。
原来,就在刚刚,绸绳上表演的女人的脚,险些踢在书生头上,幸亏绸绳上方表演的男人反应迅速,胳膊绞住了女人的胳膊向上拉了半个身位,这才幸免于难。
但这样治标不治本,早晚还得砸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二哥,挥着手里打扫用的鸡毛掸子:“葛郎君,李太白的这宝剑在此!快来挑灯看剑!”
书生一听呲牙乐了,像三岁小孩儿似的拍手叫好,踉踉跄跄的下了圆台,抱着小二哥的鸡毛掸子好一顿爱抚。
书生的同窗终于跑过来了,哄着书生把鸡毛掸子要下来,还给了小二哥,匆匆离去。
一场风险终于烟消云散。
尚掌柜也从水池里爬了出来,顾不得擦拭,赶紧走到苏巧颜面前道歉:“小姐,一楼是散客,鱼龙混杂,难免有突发事件,幸亏小的平时教导有方,有惊无险。”
苏巧颜未置可否,而是向鸡毛掸子小哥儿招了招手:“你,过来!”
小哥儿立马跑了过来,没等说话,先绽放了笑容,如同向阳花,带来满室的光辉:“客官,小的带您去四楼?今天表演的曲目是《夜宴》。”
苏巧颜暗暗点头,一楼是散客,表现的都是民间的瓦舍表演,很大众化,但彼此间隐蔽性不强,小二哥观察细致,见他们是男客女客同来,苏巧颜又戴着幕篱,猜想着应该是四楼的客人。
苏巧颜:“你叫什么名字?”
小二哥一怔,不明所以,偷眼看向尚掌柜。
尚掌柜喝叱一声:“这、这是咱繁楼的最大东家,问、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别、别费话。”
小二哥忙郑重施了礼,老实回答:“回小姐,小的名叫蔡大勇,繁楼开业我就来当差了。”
苏巧颜点头:“蔡大勇,从现在开始,你是一楼的掌柜。”
蔡大勇呆若木鸡,尚掌柜则脸色难看:“小姐,他当了掌柜,那我呢?”
苏巧颜把蔡大勇怀里的鸡毛掸子拿过来,交到尚掌柜手里:“他的活儿归你了。”
尚掌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想发火又不敢发火,压抑着情绪:“小姐,若您仅是因为小的当着您的面、戳破了姑爷与其他姑娘私会之事降职,小的不服。”
苏巧颜轻叱一声,不吝赐教:“尚掌柜,我降你的职,不是因为我是苏家小家或是唐夫人,而是因为我是繁楼的东家之一。打一进门到现在,你犯的错误就有五个,其一,当着客人同行女伴的面,说出客人的红颜知己,这是大忌;其二,表演期间,客人能踏上圆台,你又能被推进水塘,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其三,遇到风险,先自乱阵脚,不能及时解决问题;其四,劝解书生时,用免费的酒水引诱,既侮辱的书生的清高,又赔了我苏家的钱;其五,你一紧张就说话结巴。”
一连串说出五个理由,前四个尚掌柜心服口服,可第五个,在他听来,实在太侮辱人了!哼!
尚掌柜把鸡毛掸子往地上狠狠一扔,“姓苏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用降职当小二哥,我不干了。”
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果然人若不紧张,说话都不结巴了。
尚掌柜一甩袖子走了,苏巧颜一点儿挽留的意思也没有,看向蔡大勇:“机会就在眼前,敢不敢伸手接?”
蔡大勇挺直了腰杆:“敢!”
苏巧颜欣赏的点头:“不错。要的就是你这种勇往直前的气势。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以诚为本。一个人,连诚实都做不到,还能有什么出息!能不能做到?”
蔡大勇气势如宏:“能!”
唐予后脖梗子发凉,别人不知道,他却明白,苏巧颜辞退尚掌柜的五个理由,说与他的那几个“红颜知己”没关系,那才是骗鬼呢!
苏巧颜分明是杀鸡儆猴!故意做给他看的!这种猜测很快得到了印证。
蔡大勇带着几人上二楼。
苏巧颜语气淡然:“大勇,自打繁楼开业你就在这里当差了?那你知道姑爷喜欢去几楼吗?”
蔡大勇和唐予的脑袋同时“嗡”的一声响,原来,“以诚为本”挖的坑在这儿等着呢。
蔡大勇不假思索就回答了:“姑爷没有特别的偏好……”
在唐予轻舒一口气时,蔡大勇语不惊人死不休:“少爷是雨露均粘,哪层楼都喜欢……”
唐予:“……”
苏巧颜轻“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一连参观了上面几层,每层掌柜的对唐予的熟稔太度,无不印证了蔡大勇所说的话,果然,各层都熟悉、都喜爱……
唐予,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