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散碎记忆，就模棱两可了，唯一记得是，我做过的梦，梦里的画面成了封印解开的记忆，记忆中的玄沉墨说要用大爱渡我重回巅峰。
我现在好像能理解一点点了，他确实有好好渡我。
是我……心态歪了。
只是，关于清凉山的一些，我觉得有些奇怪。
记忆里，以前我们就来过清凉山治理水患，还在这里立过碑，某某年间水位至此，民不聊生什么的，因为我就在这里打坐，所以我对这里印象很深，可惜，睁开眼，不知为什么，我所在的地方已经没有碑了，只有一座凉亭…
再往远处，看着眼前和记忆里的画面。
一个宛若炼狱黄汤遍地，一个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惩恶扬善，抬落手间，就是山河无恙——
真是快哉！
也难怪玄沉墨一直说我有高度。
这谁看了不说高？
只是可惜，现在我已经灵气寥寥，就连收复本身存在体内的邪恶星宿都要费好大力气。
也是至此——
六宿全部解开。
朱雀问我什么感觉。
我说，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在看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故事，反问她那些星宿的封印解开怎么没有任何感觉？
朱雀说，这是因为我现在不强，加上我的心静，心安，星宿们不好左右，也就暂时乖乖听话，但是——
“如果有一天你的心乱了，他们还是会趁机作祟。”
我就说明白，说我心里头就跟天色一样，清清亮亮又白白，现在已经知道全部，我的心平静得很。
也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但这样说的时候我觉得她好像叹了口气，但我说完仔细听又没了，而现在，我说我想去找玄沉墨了，问朱雀我能下山去了吗？
谁知朱雀居然说能是能，但我去干什么呢？
我下意识说还能干什么，告诉他我这个好消息，我没事儿，可接着，顿住了，“忘了……我是没事，但我还没有开天门的办法？救不了他……”
这样说的时候我陡然又颓靡下来，说，“可恶我看了那么多记忆，竟都没有关于开天门的！”
朱雀灵在我体内却发出不意外的笑说，“很显然，那份记忆是最重要，除非你打倒陈楠还有孔宣，否则，别想了。”
我整个人瞬间从心态平静到心态三分炸裂。
朱雀也是这时沉吟了几秒又说：“难怪解的这样顺利，最厉害的一宿他们自己留着，想来这几个都是被榨干的……还以为，是我转世变弱了……”
朱雀再说的就叹气，我也听明白了，原来并不是我们厉害了，是敌人太弱了。
立刻，我就直接霜打的茄子一样，落败下来，说刚看了「好长的故事」，我还是故事里的人，神！然而，一套下来，我竟啥也没有？
朱雀就安慰我，说也不是全没有，至少——
“你总算也有所提升，这些风雨雷电的法你也可用了。就是弱……但总比没有的强。”
她说的这个，我能接受，也是努力的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来，问那现在怎么办？继续找陈楠？？？
她没说话，不知道想什么，我就自己也不说话，可不说话脑子……就还是控制不住想玄沉墨。
玄沉墨不让我解开封印，那么着急，是为什么？
我觉得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他阻拦的？
奇怪中，又有一丝丝的开小差，想到我跟玄沉墨居然以前不是师徒，而是——
同事？同学？姐弟？
就我跟陈玄小时候那样，我从小带他玩儿，他是我的小迷弟。
但是这并不妨碍，陈墨以及玄沉墨现在在我心里的地位。
琢磨着，可能转变就转变在「我」不惜以损己一万，变成十等人来克制星宿的时候，那时候我镇压七宿，帮人间躲避星宿灾祸，而他——
则在酆帝身边重修成神…
有一说一，没找到开天门的方法是蔫巴，可是，往常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包括酆帝说他老往人间跑来看我…以及——
刚开雀门时，顶着鬼面具来的鬼常乐和玄沉墨的对话。
玄沉墨说——
“一点点动静也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鬼常乐说——
“一点点动静？你管开雀门叫一点点？我看你是想统治整个地府——不，你是想统了天庭吧？”
嗯，现在，都破案了。
就是，破案也没什么用。
好一会儿，朱雀才说最后一宿不好解决，让我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我也心里清楚，说好，万万没想到她忽然来了一个急转弯问我——
“关于七宿，你现在怎么想？要他们轮回吗？要认错吗？”
我睁大眼，说朱雀问这个问题，太伤我的心。
我说，“你怎么能这么不信我？我跟你想的当然一样，神，如果不能保护世人，那么就压根不该存在！”
接着不等她说继续江——
“既然天道选了陈楠孔宣来对付我，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解决，可奇怪的是，我总觉得孔宣在哪里看过……”
朱雀一面说我说的对，一面又给我好大一个嫌弃的念头划过心头，说亏我天天看经文，还过目不忘，连孔宣都不记得。
可嫌弃归嫌弃的还是给我解决了疑惑困扰。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孔宣就是这天下的王！
他跟曾经的我一样，都是天生天养的灵兽，而比我不同的是，我率天上，他为天下，也就是地上的妖主。
在开创整个世界的初始阶段，也就是所谓的山海时代，他有着「圣人之下，武力第一」的说法。
厉害到什么地步呢？
就连酆帝跟我提过的封神招魂幡，封神令等等束缚它都能逃了。
并且，所有上过榜的，就算逃走了，也都会受制于一种血脉相连的咒，名为“血脉咒杀”，这招数会循着血脉联系咒杀掉所有和榜上有血脉联系的婆家、娘家，有姻亲关系的所有……包括腹中的婴儿也会立马绞杀。
也是因为有这样的咒法压制，天下大势才能够在天神的控制下，良性运转。
可孔宣是个例外。
他不受到这个咒杀的任何限制，显然是不受控制的天地之子，这一点上，跟朱雀等天地共生的也是一样的。
区别在于我们可能会轮回，但是他属于流道的妖世，又吞了如来，硬和西方的佛教拉上关系，最后被封为孔雀明王，也叫佛母。
而从封神榜后，道教受到严重创伤，唯一还留在下界——
能跟我一战的也就是孔宣。
所以，这次派孔宣来也是正常的对手。
说到最后，我能听得出来朱雀有那么一丝骄傲在里面的，我也骄傲，毕竟对手越强大说明咱也越厉害啊。
只是，她接着说，我的十世轮回还没结束，也就是——
又遇到轮回宿命了。
我还有，也只有这唯一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不成功，我很可能就被其他星宿取代…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孔宣不能提前动手。以及之前他都用别的办法来害我的原因。
我听完后，就嘀咕一个事儿，说，既然不受到影响怎么还来杀我。
没想到朱雀少有的冷笑——
“你要知道，能杀朱雀，别说孔宣，就是随便谁，整个三界六道都要震一震……会全部继承你的能力，而孔宣接手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别的不敢碰你了，不然，就是和孔宣为敌，而孔宣……他大概只有一个目的，吃了你，一跃从地主，跃升成为天上的……”
朱雀说的这些听完，我就又明白了许多。
但证因为明白了反而笑出声来。
朱雀问我笑什么，我就说杀我这么大的事儿，孔宣也挺卖力了，可是
“你看，目前，除了七宿，除了孔宣强制害我的，其他所有人都在帮我，嗯……帮你。他们就不怕得罪孔宣。”
我说到这里，心里还有点怕怕的，可朱雀就有些欣慰，说这天下是她一点点救过来的，当然她可不是为了要谁来报答她，她就是觉得身为神当为世人做这些，这是应有的责任。
用人间话说父母官不是给父母当官的，是给父母干活的，自然神比人厉害，就是要给人以帮助的…
我说真是不错，我也感觉的到，后来我走哪儿都是「前世」熟人，而且大家都不是求报答，单纯报恩！
这样的社会也太美好了…
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她能跟我对上话呢？
她就说她的灵，是附在三魂七魄上的，因为人的魂是不接受天上的，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神仙下凡渡劫后，又重新回到天上也不受影响…肉身直接抛弃就好，说到这里的她忽然顿住。
我也忽然卡住。
“肉身……直接……抛弃，你说的是我吗？”
我觉得她一定是说漏嘴了。
一定！
她顿了顿才说，还要很久，至少我得开了天门，改了天道才行。
我继续追说，“那开了，改了，你是不是就回去了？我……就被抛弃了？”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明显的顿住，我也能感应到。
好久她才说了一句——
“是……”
在她说这句的时候，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玄沉墨不让我解开封印，本来是「兴高采烈」的讨论着前世今生热火朝天，突然，天就黑了。
“所以……你回去，我就……”
联想她刚才说的神仙下凡渡劫后就回天上，肉身抛弃什么的，我脑子里一直没上的那根发条，终于拧上了，我明白玄沉墨……为什么阻止了……
但是我又不敢确定。
他是为了阻止我死？？
还是怕朱雀回天上复命？
我不知道。
朱雀则沉默好久才说——
“江萤，我没想再回去的……”
朱雀说到这，我感应到我心里好像有什么在轻轻地拂动，像是羽毛划过心头，软软的，我没说话。
她就又继续解释说：“我回去他们也只会让我复命，认错，毕竟，我是天生天养的，他们审判不了，就像陈楠说的那样，只要一息尚存我便活在这世间，但是——”
她开始真的有好好解释，可是解释到最后她自己也说不通了。
“对不起，江萤，为了苍生，我必须这么做。”
她难得声音都在发颤。
我却突然笑，说了一句没事的，我知道，我……早该猜到的。
我说完不知道是怎么了，手忙脚乱的，站都站不起来。
心境也忽然有点乱了。
“看到了吧！朱雀！假慈悲的东西！”
“为了她所谓的苍生！”
“她让你去死啊！”
……
脑子里，心里，耳朵里，四面八方再次传来那些星宿的声音时，我感觉我脑子刷的一下，炸了。
那感觉就好像是你一直沉迷在一个不属于你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假设这是个游戏的世界吧。
就在你要封神了，你要无敌了的时候，突然你得知——
号满级，你就要死。
而你死了，游戏里的角色还活着，仍旧封神。
你——
愿意吗？
“是啊！哪怕这个号，是你亲手练起来的，可以后都和你无关！”
“江萤，别被她给骗了！”
“她就是个道貌岸然满嘴仁义道德谎言的畜生！”
“她剥夺了我们活着的权利！”
“她也要剥夺你！！”
“……”
“朱雀驱邪，诸宿，不得放肆！！！”
一直到朱雀的声音打破一切的时候，我才有些疲惫的倒下来，躺着，看着天空……慌张地喘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黑了。
星星都没有。
我张大眼，却好像什么都看不到。
她让我别慌张，还没到死的时候…
可是，要怎么不慌张？
我也不想慌张！
主要是，我一直觉得就算很苦，就算很难熬，可是我总会过去的，但现在是什么——
现在是……向死而生？？？
但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我没有错，她呢？
她也没有做错。
可一切，又好像都不是我们可以选，可以控制的。
真的是……
从前觉得死像是解脱，就好像是当个平凡人是解脱，
可真到那种时候。
总事与愿违。
比如从前我不想当平凡人了，现在我不想死。
可——
“江萤，你的死，很有意义。”
“为了天下。”
她再次叹气的时候我就联想到之前我刚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叹气，原来不是我听岔了。
可是——
为了天下，我就要死一死吗？
“我记得……他们都说，我死了，是永远消失那种，对吧？”
好久，我才低低的说，说的时候，我脸上被风吹得冰凉，摸了一把才发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的一塌糊涂。
我怕死。
是的，我怕死！
不记得是初中还是什么时候，我曾在书上灵机一动写过一个梗，说——
世人都在期盼救世主赶紧去死，拯救世界。
可是……
谁想过呢？救世主也在害怕。
“是……”
伴随朱雀再次说是后，我就脑子嗡的一下又当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