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颜纾带她逛遍了留泽中心的时候,左云以为他会和容晏离一样,带她往周边去看,可是实际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颜纾将明晃晃的帖子递给她,道:“水上宴,上面有你的名字。”
左云将帖子展开,上面赫然列着她的名字“左云”。
颜纾一手运笔作画,道:“若你无事便同我走一道吧。”
左云没有意见,只问道:“有哪些人出席?”
颜纾道:“具体不知,不外乎世家子弟,贵女,三王。”
三王?
左云点头未语。
到了邀约那日,左云穿了一身云烟霞锦,天气渐冷,但所幸赴宴当日是个日头天,虽云多雾遮,不过还是个有太阳的天,凤潋想了想还是帮她带上了氅,多云天,怕晚上降雨。
水上宴是个风流宴。
在湘水上设宴,由一座大船作主场,二十余艘小船作玩乐小憩之所,
湘水偏远,不远处就是一片森林,一眼不见尽头,里面还常年云雾缭绕,视线不清,云雾之中还混有瘴气,所以一般无人敢进去,也无人靠近。
颜纾带着她到时,大船正停泊在岸边,船上已有不少人,小厮侍女一部分在里面服侍贵人,一部分在船下接引贵人。
有一个小厮引他们上船,船内,有人坐着,有人躺着,也有人站着,各自闲聊喝酒,尊位有三个,颜纾刚一进去众人便齐声行礼,左云由颜纾带着去了尊位。
颜纾为人温和,但也不苟言笑,是以只有部分人敢跟他寒暄两句。没等多久,人就差不多来齐了,容晏离又是最后到的,原本左云以为他不会来了,毕竟他是三王之首,掌管事物最多,抽不开身也实属正常。众人似乎都习惯了他的迟到。三王之中众人觉得最没有存在感的王是北辙王,但左云觉得,他们隐隐有些惧怕北辙王公书让。
耎唸民风外放,男女不分席,混坐,各人按尊就坐。宴会不是个正经宴,没有那么多规矩,也没有那么沉闷,众人三三两两地饮酒。
来了很多女子,左云一个都不认识,不过很多人都认识左云,因为冬猎,也因为王太后的旨意。所以左云坐在椅垫上收到了不少不屑轻蔑的眼神。左云当作不曾看到,有人来给颜纾敬酒,左云吃着桌案上的龙眼,慢条斯理地剥壳,抬眼却见容晏离正看着她,容晏离喝着酒,看着她,她抬头,刚好看见他看自己,然后喝着盏中酒收回了视线。
左云也收回了视线,没有看见的是,容晏离喝完放下酒杯又看向了她,神色不明。
水上宴既是世家公子设宴,自是少不了玩乐。
玩乐玩乐,先玩才乐。
投壶,是游戏第一项。
射箭不见得人人喜欢,但投壶却是世家公子嬉闹最爱。
十人一组投壶,十支箭,投中最少者需在赋诗,跳舞,瑶琴,一壶酒等中选一样作为惩罚。
左云没兴趣,却也不得不跟着在外看着,世家子弟很快就自愿列成了十个人,一时间箭碰投壶声,箭落木板声不绝于耳,做了特殊处理的箭在空中飞跃杂乱不堪。一轮结束,壶中箭数一目了然,最差的一位左云不认识,他哈哈一笑,道:“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依旧是我垫底,行吧,就让赋诗一首吧。”
在场的似乎都与他相熟,闻言有人忍俊不禁,有人哈哈大笑,有人掩袖浅笑。那人沉默几秒就赋诗一首,这一场就算过了。
男子组成了一队,女子自也不甘寂寞,纷纷上前,左云没想法,上前的女子列队,却似乎心照不宣地出来了九个。
有人扬声道:“你们人不够啊,还差一个,谁来啊?”
“今日在场的女子也不少吧。”
左云看了一眼,确实不少,虽比男子少了一点,却也没少几个。然而就是没人上了。
有人又道:“既然只有九个,那就这样吧。”
正有人伏掌同意时,左云突然感觉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把她推了出去,刚好站在了空着的位置上。
这熟悉的感觉,让她不禁想起了之前在云浮军营也是被人推了一把。真是不让她省心。
见有人出来,有几个女子阴阳怪气地道:“瞧,这不有人出来了吗?”
“是左小姐吧,上次冬猎的魁首呢。”
“前些时日在云浮待了段时间,想必得竟容王的传授,箭术更加精进了吧。”
左云道:“不是,我是被推出来的……”她抿了抿唇。
又有人阴阳怪气道:“怎么?不屑与我们玩?”
“是人家根本看不上投壶这种玩意儿,人家,是弓马娴熟,战场上的本事。”
“谁推你了?这游戏是你情我愿的,没必要推你吧?你不想来就直说。”
颜纾就站在一旁,看着她神情变化,最后被迫点头同意。
投壶开始,对于左云来说,投壶自然易如反掌,可是甫一开始,她的壶就被旁的箭给射倒了。有侍女想上前为她扶起来,却被另一支箭射中,打退了。众人看得明白,这是故意为之,想让左云输。
一轮毕,左云一箭未中,被人掩面嘲笑。按规则,她需受罚。
见她犹豫,有世家女又笑道:“哦,我倒是忘了,左小姐此前一直被流放在外,一直没机会学习什么诗词歌赋吧。”
此言一出,立马就有人陪她唱双簧:“是嘛?怎么会?左小姐不是王太后的母家的千金大小姐吗?”
“千金大小姐?呵,不过是个丫鬟生的下贱坯子!”
“啊?”立马有人窃窃私语,“原来是个丫鬟所出,我还以为是个凤凰,没想到是只野鸡啊。”
虽说是窃窃私语,却也让在场的都听的清清楚楚。
世家弟子也面露不屑,原先见她貌美不俗,又是王太后母家的千金,身份尊贵,想要搭讪交好,却没想到竟是如此这般。
气氛凝结,左云始终一语不发,有女子打着哈哈,笑道:“既如此,也不好强人所难,这样吧,你就喝一壶酒以作惩罚吧。”
虽说有喝一壶酒作为惩罚这个退路,可是历年来,谁都不会选择这个,因为喝酒大多是因为没有才艺在身,是受人诟病耻笑的。此时被提出来,所含意思便是如此了。
只见有侍女端上了一壶酒走到左云的身前。
酒烈或不烈另说,单是这群世家女方才的行为就知道,没安好心,酒里有什么,谁也说不清。
左云看着那酒,沉默着。
众人看着,正要出声催促之际,忽听到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
“慢着。”
“我替她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