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宋岩有十万兵士，勉强安于一隅。
将来，更厉害的将领，更强悍的军队，或者陈国战败被收归。
宋岩和十万军队也不过是蝼蚁。
生逢乱世，众人皆是蝼蚁啊。
“姐姐”，少年音带着隐隐的哭腔，他紧紧攥着段觉晴的袖子。
他不想失去姐姐，他想让姐姐一直在他身边，一直守护他，教育他。
他还小，不懂得什么大道理。
可是……
少年泪珠滚落下来。
段觉晴擦拭掉少年脸颊上的泪滴。
他抬起脸来，睁着红通通的眼眶望着她：“我不要和姐姐分开。”
“姐姐也不愿意和你分开啊，姐姐会一直等你长大。”段觉晴温柔地抚摸着少年稚嫩的面庞，她的眼神温软而慈祥：“阿安，你要努力变得足够强壮，变得很厉害很厉害，这样就算姐姐不在了，你也能保护自己。”
少年点点头，重重的咬着牙关。
“你要记住。”段觉晴说道：“不是别人欠你，也不是你辜负了别人。”
“不是我的错，也不是别人的错。”
“是这乱世的错，若有可能，希望我们都能看到乱世结束的那一天。”
“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抹去眼角的泪，笑容灿烂而阳光。
段觉晴松了口气，微微笑了。
她抱住了他：“你是我弟弟，但并不是我唯一的亲人，更不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同理，我对于你亦不是。这世界上太多东西值得你去留恋，去争取，去享受。要学会接受世事无常。你从前做的便很好，以后也会做的更好。”
少年闷闷地应答声传来，“嗯。”
在段觉晴不曾察觉的地方，少年的眼神
渐渐暗沉下来，像一潭幽深的古井，没有任何光泽，却仿佛蕴藏着极致的危险。
他垂下眼帘遮掩住眸中的寒光。
“姐姐。”段觉安忽然喊道。
“怎么了？”段觉晴低头看向他。
“你不要死。”
“噗嗤。”段觉晴轻轻地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
她不会死的。
因为还有人要等她回家。
夜晚的空气格外冰凉。
段觉晴坐在树荫下，手里捧着一杯冒着腾腾热汽的茶水。
少年站在她身旁，默不作声。
月色洒在少年的身上，显得越发苍白。
“阿安。”段觉晴轻叹口气，说道：“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不该重心和心事放在我身上。”
“姐姐你想说什么？”少年抬头问她。
段觉晴抿了口茶，“我想说，你可以跟着师傅学武功，你的天赋其实挺高的，只是缺乏锻炼，我希望你可以认真练武。”
段觉安愣住了。
段觉晴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经长大了，我希望你能保护自己，你记得吗，从前我与你说的，我希望我们都能看到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的那一天，宋将军是你最好的师傅，你也听说过吧，从前的宋凝将军，卫国如日骄阳，照亮了一片天地，我也希望你能如此，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她语速缓慢而郑重，眼神坚定而执着：“不管是宋将军，还是其他将军，只要是有勇气保家卫国，为了黎民苍生，牺牲性命的将领，那就都是好样的。”
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久久不能平静。
少年怔忪，许久之后，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段觉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她把剩下的茶递给他：“喝点茶暖暖身体。”
少年握着手里的茶杯，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他的确是渴了，但他舍不得喝。
他想让姐姐喝。
可姐姐说她不喝，他只得仰头灌了下去。
“那你要加油呀。”段觉晴鼓励道，然后朝他挥了挥手：“快走吧。”
段觉晴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突然听到脚步声由近及远。
那是属于段觉安的脚步声。
“姐姐，”段觉晴听到门外响起段觉安的声音，“我回来了。”
段觉晴抬头看向跑的满头是汗的少年，“怎么了？”
少年近前一步，蹲下抬头仰望着她，漆黑眸子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我要和你告别，姐姐。”
段觉晴笑着点点头。
少年的表情有些严肃，“姐姐，你一定要平安无事。我走啦。”
段觉晴依旧笑着朝他摆手，然后，她看着那个瘦弱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真搞不懂，好好一个少年人，搞得老气横秋的。
她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出去踏青骑马游玩，能有啥事。
果然还是她见识浅薄了。
有事的不是她，是担忧那人。
段觉晴像往常一般，熄灯正准备睡下的时候。
院子里一阵吵嚷。
仆从们喊着，“少爷受伤了，快叫医士。”
段觉晴皱眉，披衣下床，穿鞋打开房间门。
“阿安呢？”她问。
仆从焦急地指向屋子里。
段觉安躺在木榻上，浑身是血，昏迷不醒。
“这是怎么回事？！”段觉晴怒喝道。
仆从颤抖着嘴唇道：“是、是……”
“是谁？”
“是、是……”
“说话，吞吞吐吐干嘛！”段觉晴吼道。
仆从吓得一哆嗦，赶紧跪倒在地上，“是、是……是……”
“说！”段觉晴冷声道。
“是……是……”仆从磕磕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段觉晴皱起了眉毛：“究竟是什么人？”
“是陈将军的儿子！”仆从终于喊出了一句话。
“什么？！”段觉晴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陈路将军，她知道。
他是个英雄。
战场杀敌数千，斩首千余级。
只平日里无冤无仇的，为何两人会打起来，且打的这般重。
众仆从唯唯诺诺不敢言，段觉晴眼一厉，看向一旁垂首不言的段觉安的跟班：“你说，究竟是什么缘故？”
跟班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泣道：“二小姐，您饶了小的吧，小的是被逼迫的。”
“被谁逼迫的？”段觉晴问。
跟班犹豫着看了眼段觉安：“是……是少爷逼我的。”
“你胡说！”段觉晴大怒。
“我说的是真的！”跟班慌张地解释道：“小的原本不肯，但少爷拿匕首架在脖子上……二小姐，你要相信我，小的绝不敢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