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说遗憾道:“你可能不会听,无妨,或许某看错了呢?”
客人气道:“你耍我?”
苏子说温和沉弱,闻言问道:“你不希望某耍你吗?”
“我……”客人答不上来。
苏子说苍白着脸咳嗽几声,摆手道:“既如此,某便不耍你了。”
说着,便又着小二离开,离开时,身后几位玲珑谷少女提着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客人碍于人多,只能愤愤拂袖离开。
瑶铃女虽走在苏子说后面,中间也隔着几个少女,但听到苏子说的语气恢复往常时,直觉下感到有点异样。他向身边少女示意,少女默不作声悄然尾随其后。
待瑶铃女安排好玲珑谷众人后,他便单独和苏子说入了一间雅室。
看着两人拉拉扯扯你情我不愿的动作,蹲在门缝后面的食客手上拿着一个小本本正将发生的事情快速的记录在册。
食客一直记到对面楼层处二人合上木门,这才收起东西腾出一只手拿开嘴里的鸡爪,感慨又佩服道:“这书生当的不容易啊。”
同伴还坐在桌前,挑挑拣拣的拨着菜碟里的佐料,闻声驳道:“不要多想,说不定两个人清白的要命呢。”
“不信。”食客起身拒绝道,“我还得讲故事呢,不要企图说服我信这种一清二白的东西,太寡淡了可会没人去捧场的。”
同伴放下筷子,笑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不赌。”食客回答干脆的啃着鸡爪说道,“赌输了会影响我的想象力。”
同伴猝不及防的伸手将小本本从他怀里抽出来。
食客一怔,下意识就要去抢。
同伴起身灵活躲避着食客伸来的油手,翻开新记上的一张,略略扫了两眼,便合上本本将手举高。
食客比他矮了点,又被他灵活躲着,怎么都够不到,不禁急道:“快还给我!”
同伴善解人意道:“我不跟你赌这些风花雪月,我只赌刚刚那个人的下场,如何?”
食客一听他要赌不相干的人,便连声道:“好好好,随你怎么赌,你先把饭碗还给我。”
同伴果然依言还给了他。
食客接过小本本,宝贝一样揣回怀里,面露疑惑道:“既然你会赌那个人的下场,那你这是对苏掌事很感兴趣了?”
同伴含蓄道:“还好。”
食客举着鸡爪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同伴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食客为难道:“有,但以苏掌事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还应付不了你。”
瑶铃女主人她如狼似虎啊!
“我相信。”同伴坚持道,“他肯定不会和瑶铃女发生什么的。”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信任啊。”食客神情复杂的看着他,“苏掌事现在看起来明显是纵欲过度肾亏到极致了好吗?”
同伴不再分辩,只是看着他矜持的笑而不语。
这边瑶铃女手扶的门扇一关,苏子说就条件反射般后退几步。
瑶铃女背后还靠着门扇无奈道:“你不要这样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苏子说眼下还泛着青,忙道:“阁下关门做什么,不应该点餐吗?”
瑶铃女看他紧张成这副样子,便恶劣问道:“咱们不是都已经在一张床上捱着睡一宿了吗,怎么你还这么生份?还是昨晚趁我熟睡,做了些什么别的坏事?”
苏子说急急撇清道:“阁下慎言,日月可鉴,某对阁下无任何不敬之念,昨夜某即使躺在阁下身边,亦不敢动一动,只恐会造次放肆。”
瑶铃女闻言笑道:“我自然放心,也请苏掌事放轻松。”
苏子说的黑眼圈,那必须是一宿没睡觉熬的。
瑶铃女没有再为难他,打开门把小二放进来开始点菜。
对面二人听到声音又往这边瞅了一眼。
食客实在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认得他们。”
“不认得。”同伴想也不想的就否认了。
“虽说你是跟我来看瑶铃女的,但你却一直盯着苏掌事不放啊。”食客揭穿道。
“我不认得什么苏子说。”同伴强调道,“如果非要说认得哪个姓苏的,那就是苏彦忻了。”
食客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回想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问道:“那个……虬髯侠客苏彦忻?”
同伴:“……”
食客看自己的同伴突然用手抹了一下脸,一言难尽道:“对。”
食客问道:“自从长汀刀断他都已经销声匿迹三年多了,于传闻中也被许多仇家轮着杀死了不知多少回,更何况……”食客手中握着鸡爪往对面一指,“苏彦忻比苏子说壮实多了也黑多了,那胡须茂盛遮了大半张脸,背刀一站尽显阳刚磊落雄壮之气,这个他……你是怎么把他们联系到一起的?”
同伴驳道:“我也没说要他们俩相对比,只是觉得这人在某一点上莫名有点熟悉罢了。”
食客好奇道:“哪里熟悉?”
同伴高深莫测的笑道:“女人。”
食客没懂:“很好色吗?”
除了女人,还有小心眼。
同伴没再透露,因为食客已经掏出小本本一脸求知欲的边看着他边拿起了笔。
同伴无语的问道:“你就这么好奇吗?”
“瞧您这话说的。”食客理所应当的道,“这可都是我的饭碗啊。”
同伴眸中闪过一丝得意,却依旧不露声色:“不如这样,据说药玉阁楼可医人心病,各种委托都可接受,如果通过他们能找到苏彦忻,你岂不是又得一手消息编排。”
食客撇嘴,十分务实道:“得了吧,先甭说舍不舍得出那委金,咱们现在就算砸锅卖铁,进门帖子钱都付不起,就别妄想找这等烧钱的大夫了。”
同伴微笑着说着残忍的话:“其实咱们如果能把你吃的钱省省,就能付得起了。”
“不行。”食客拒绝道,“我这人靠嘴发家,就算短我衣宿也决不能短了我这张嘴。”
同伴无奈道:“那该怎么办啊,不然我们其中一个出卖色相去勾搭瑶铃女,争取空手套白狼?”
“谁勾搭?”
“你。”
“不行。”食客闻言下意识就惶恐的夹紧双腿,“看看那个苏掌事一夜之间变成了什么样子吧,我只是一个文人,身体太弱应付不了她。”
喂!你在想些什么!
同伴看他面对美人也能怂成这样,不由得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妥协道:“那我去勾搭。”
食客欣喜道:“你去勾搭瑶铃女主人吗?”
“不是。”同伴的表情一如往常,“我去勾搭苏子说。”
什么鬼的还好啊!明明就是很感兴趣好吗!直说能让你秃噜一层皮吗!
二人守在门后严密关注对面那扇门,一直等到他们吃饱喝足休息够了下楼的时候,二人也开始离开。
这时食客疑惑的含糊说道:“肿觉得瑶铃女有那些地慌唔对劲,却索不粗来。”
同伴往后扭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食客左手一只烤鸭右手一对鸡翅腰间挂兜装满瓜子嘴里还衔着半截猪蹄。
同伴一阵恍惚:“……”
你到底是怎么在这一转身的功夫里挂上的啊!
食客自顾自的从呆滞的同伴面前走过,自带一身鸡鸭鱼肉的飘香气息。
他还努力让自己的口齿清晰道:“揍啊,憋停。”
于是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下楼去了。
食客说的话没错,的确奇怪。
苏子说和玲珑谷众人出了酒楼后,瑶铃女登上金铃纱辇,苏子说跨上马鞍,一同走了没多远,便在一个分岔路口相别了。
食客一路吃过来,见到这种情形有些为难道:“跟谁走?”
同伴想也不想的扯住他的衣领往苏子说那边拖。
苏子说自与玲珑谷众人告别后,便似是在撒气一般纵起马来。
食客也被他身手不凡的同伴携着,双脚逐渐脱离地面。
“喂。”食客现在已经顾不得吃了,因为此时他只要一张嘴就会进风将双颊吹的鼓起,他控制着自己的脸尽量不会变形,趴在同伴耳边喊道:“你不管那个谁的下场了吗?”
同伴说道:“你觉得他会活着吗?”
“为什么不会。”食客喊道,“苏掌事既没有动手,那人也没碰什么危险的东西就好好离开了,你的想法不要太邪恶好吗?”
同伴不置可否的将头挪开,幽幽道:“不用喊这么大声,我能听得到。”
他轻轻易易的就把话题转开,看了一眼对自己翻白眼的食客,隐下眼内的阴霾情绪,双目锁定苏子说的背影冷冷一笑。
虬髯侠客苏彦忻,早年长汀还完好时,虽小心眼的厉害,但内心却干净如虹,于碧空万里横彻一线,透澈可见其背。
透明过头的人仗着身手不凡,自然会冲动的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得罪某些不该得罪的人,妄想逃脱不该逃脱的笼子。
那怒睁着一双布满血丝泪水的明亮眼睛的人,手握长汀残片从或鲜热或腐烂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虽活下来却使浑身经脉重创甚至已经在萎退的人。
那个终身再也提不起刀剑的人。
那个刚从炼狱里逃出便狼狈的被逼着爬到绝路从山崖滚落的人。
就是苏彦忻。
经历了诸多灰暗的苏彦忻,才不会让那个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