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说虽然有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血来潮,可他的心里就像一面明镜,行为想法和理智两端分极,令他格外难受。
如果一个人长期形影单只,倘若有人靠过来,无论有无交心之举,就算是肩并着肩沉默无言地走在一起,时间长了也会有很深的感情,最起码他只要一转脸,便还能看到一个人和他一起呼吸,一起走在狭窄而无边际的小径里,虽然两人之间并不解触交流,但对方每一次抬头仰望,每一次扶枝停留,每一次不经意的动作和神态,都将是他注目的焦点。
这只是孤独的一种产物而已,而“这个人”的范围,也并不仅限于瑶铃女。
苏子说最需要瑶铃女的地方,只是身为媒介完成阁楼的任务而已,瑶铃女最需要苏子说的地方,也不过是通过媒介来达到某些目的而已。
这是理智。
可是瑶铃女却在某些方面令他感到惊心。他的瑶铃女身份本能令他心生怯意退避三舍,可性别的转换却消除了他的在意,自然对待瑶铃女更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之举——虽然他在知晓瑶铃女非女之前从来没有怜香惜玉过。
或者是瑶铃女身上特有的矛盾使他感到适应,或者是瑶铃女对待上次受伤的事情向来轻描淡写令他惭愧不安,又或者瑶铃女孤注一掷的信任让苏子说感觉心慌又沉重,这些都在夺取苏子说的注意力,紧张地把瑶铃女每一个小动作都收入眼底,造就了两人同行的假象,也使他在多到无处下脚的绳结里无比纠结起来。
这是纷乱的想法。
的确,不可否认,刨除那些动机目的等等一切干扰,瑶铃女的性格除了时不时会把人炸一下之外,在平时相处时还算温和贴心,除了会把人气得发毛之外,他自己倒从不生气,除了苏子说打不过他之外,瑶铃女拎着他满街跑根本没问题。
……
除了自己在自寻烦恼之外,瑶铃女倒向来没有这种烦忧。
苏子说越想越糟心,看着眼前伤痕已经变淡了的脊背,他把掌心覆在一块完好的皮肤上面,瑶铃女的这具容器被塑造的一如既往的好,腰线凹出一道浅沟,皮肉和肌理既有韧性和厚度又光滑细软,瑶铃女的身材虽然高挑柔婉不显壮,但那些被巧妙隐藏起来的力气也不是白来的。
那么摒除动机目的等等一切干扰,加之他那无比糟糕的一部分性格,瑶铃女无论是看起来还是摸起来,都是很赏心悦目令人满意的。
关于感官,却比那可转瞬即逝的想法还要不可控制,或者苏子说在消除芥蒂后第一次接触男性的瑶铃女时,他的手就已经记住了对瑶铃女的触感,有了类似于“友谊”的虚假而低层次的意识,但瑶铃女整个人都颇具迷惑性——
瑶铃女感觉到身后的人久久没有动作,便问道:“苏掌事,你在干什么?我能穿衣裳了吗?”
他身后的苏子说一脸复杂地把手放下来,刚刚接触过瑶铃女的手仿佛还存在着挥散不去的实感,甚至令他想保持手掌平伸的动作。
苏子说更感糟心道:“某刚刚按的时候,你疼不疼?”
瑶铃女莫名其妙道:“不疼。”
苏子说假装松了一口气道:“不疼就好,你恢复的很快。”
这是行为。
换一句话说,苏子说虽然身体比较虚弱,精神的状态也被人搞得像一条绷紧的弦,但是……
年轻啊!
缺钙体虚又怎样,照样血气方刚啊!
苏子说疲惫的塌下肩膀,觉得各方各面都在给自己找罪受。
瑶铃女虽然看着年轻,可他们俩差了近十岁,自己挑人的眼光无论怎么说,都和这位挨不上边啊。
他若是没出来过那些事故,他的选择怎么着都得是个比自己小个两岁温柔贤淑小鸟依人可爱活泼又楚楚可怜的少女,而不是一个矫揉造作专业刨坑装楚楚可怜的大叔!
“大叔”划圈标红注重点!
苏子说或许对瑶铃女并无喜爱之意,但在这种无法从正规渠道正常找个人谈个情结个婚然后纾解的情况下对这种人的身体产生了那么匪夷所思的性.致也并不能让他感到高兴好嘛!
他这是憋出毛病来了吗?
都开始不挑人了?
这些他若不愿追究,总结归因于一时药性也并无不可,可苏子说却不能对这些放任不管,他得做点什么,省得他每每想到这些,心脏都会卷成一团麻绳,糟心得要命。八壹中文網
自己为什么亲他?
因为他漂亮?因为那一身伤?因为带伤煎熬姜茶?因为那所剩无几的药效?
药物或许让人冲动,可当时他并没有任何想要把人怎么着的意图,纯属碰一碰交流一下感情。当时自己受凉自然也有这位祸害的功劳,姜茶他……就算是带伤也该担心一下受害者的身体,那就是因为——伤?
对了,他身上那么多伤口,除了别人给他的,还有自己咬的。
最初为什么会咬那里,苏子说当时被捆住,磨磨蹭蹭之下有些控制不住意乱情迷,其实本来也是亲上去的,但因为又突然想到对方是逼迫自己就范的瑶铃女,抑制不住震惊,狠狠地又咬了上去。
苏子说梳理归因,一点一点的上走,恰时瑶铃女整理好衣物回头朝着发呆的苏子说一笑。
明媚揶揄,又带了点疑惑,并没有深入主人心底,却晃得苏子说一个激灵。
是.色.相。
瑶铃女的这具容器,被塑造得可真是漂亮。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煎熬在此刻突然想透,苏子说对这个答案无比满意,不禁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有救。
漂亮的人,多的是,即使对面是别人也一样的,原来真的是因为自己太过忧虑而忽视生理需求才憋出来的。
这,这就太好了。
想通了这些简直一身顺畅啊!
瑶铃女奇怪道:“怎么了?苏掌事怎么一副将要喜极而泣的模样,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了吗?”
苏子说头一次感觉瑶铃女看起来竟如此顺眼,于是他答道:“某辟谣了。”
瑶铃女整天整天待在客栈里也没怎么出去,听到这个也高兴了一下,说道:“的确让人高兴。”
苏子说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看瑶铃女的眼神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有着说不出的不自在了,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瑶铃女不知道这人态度转变地那么突兀又奇异,不禁问出口道:“这几天你怎么了?闷了那么多天,现在却自顾自高兴起来?并非只是因为辟谣这一个原因吧?”
苏子说本想忍下疑惑,却觉得自己并不是真的那么有耐心,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又不安地左顾右看道:“你……你都是怎么解决冲动的?”
“冲动什么?”瑶铃女莫名其妙道,“你看见什么事情使我冲动了?”
苏子说被这么一问,恼羞成怒道:“不知道!别问某!”
瑶铃女被凶得一懵:“……”
苏子说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太过火了,便又温和下来迂回道:“这么说吧,你在玲珑谷里,有多少人知道你不是个女子呢?”
瑶铃女回答道:“除了长老们和几个贴身的小婢影卫,倒是少有人会知道这种事情。”
苏子说觉得自己的问题越来越婆婆妈妈了:“那玲珑谷里女子那么多,你可有妻子情人,或是未婚恋人?”
瑶铃女瞥了他一眼道:“你是觉得我有劲没处使了吗?那么多浑事搞得我焦头烂额,和人去玩什么风花雪月?如若不是出来泡了茶馆天桥,谁知道你们还有这爱好?”
苏子说疑惑道:“你或许不在意这些,可在玲珑谷里也没人看上你吗?”
瑶铃女却反问道:“你看上我了吗?”
苏子说被这语气平平得一问,惊得差点跳起来:“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你虽然在别人眼里是女人,可你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啊!”
瑶铃女却并未在意他如此失礼的激烈反驳,把头扭到一旁,神色不明地轻声说道:“所以这些道理都是一样的,我虽然是个男人,却只能做瑶铃女,瑶铃女,只能是女人。”
“说到底,我本人只是一个多余的人罢了。”
明少居虽然说的话太过直白凶恶,但他在这件事上的评论并没有什么偏差错误,即使瑶铃女愤恨那些言辞,可他除了动手攻击,什么反驳都说不出。
苏子说看不到他的表情,又因为好奇一下子让瑶铃女牵扯出这种阴郁的情绪,他不禁上前想要安抚他道:“你不要伤心,既然……既然你是玲珑谷的主人,那么本来就不,多,余?”苏子说说话间已转到瑶铃女面前,却并未看到想象中顾影自怜幽怨哀伤的模样,反而瑶铃女还看到他慌乱又惊讶的样子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翻。
苏子说看他笑成这样,一时也不知该担心自己的状态是否已被瑶铃女看破,还是该担心瑶铃女刚才那番话有无戏弄他的嫌疑,他心里发紧,一点也笑不出来。
看着瑶铃女笑了有一会儿,苏子说才憋闷地问道:“你在笑什么?哪里有让你好笑的事情,何不说出来呢?”
瑶铃女上气不接下气地应道:“苏掌事,哈哈哈哈哈,你,你刚刚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可真是可爱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你这两天奇奇怪怪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就先不提了,但是刚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刚刚,哈哈哈哈哈刚刚的表情就像是个在闺房沐浴的小姐突然,突然看见何正嘉攀着窗户要跳进来似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点也不了解瑶铃女式比喻的苏子说顿时感觉自己被戏弄了。
瑶铃女这人本来就奇葩,没心没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苏子说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因为瑶铃女那一点色.相而导致身体出现的性.欲这种小事,就把那么大的注意力全放在瑶铃女的身上,这种事情既愚蠢又自讨苦吃。
苏子说颦着眉,郁郁寡欢地把药收在柜子里,然后走了。
瑶铃女看着房门被重重关上,趴伏在桌面扶着脖子笑得厉害,可声音随着苏子说远去的脚步,逐渐变得干冷敷衍,最后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困倦的压着脸下的桌子,他一声比一声轻地说道:“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