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江鸿都这么说了,且瑶铃女本来就喜欢带些散碎人同路,苏子说即便有些不愿意,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何正嘉有些好奇道:“那好,别的就先不提,毕竟这突然而来之事,也没打过什么招呼,等瑶铃女醒来,我再问问他的打算吧。”
燕奴也将莺儿扶起来,婷婷起身道:“江少爷的这番说辞,真是感天动地,情深似海。看来,我的嫌疑已经被洗尽了。本就是被莺儿叫来解闷的意外之举,想不到竟也旁观了如此令人动容的场面。等瑶姑娘酒醒了,各位可一定要为江鸿做个见证,千万,不要让那番真心实意付诸流水——唯恐我继续坐在这里,还会惹得情势严重,所以就不等候了,各位,告辞。”
莺儿连忙抓住她的手,说道:“多日未见,此次得见一面却甚短,我送送你。”
燕奴摸着她的头笑道:“你这脚不能乱走,还是乖乖回房休息去吧。”
莺儿不舍道:“可是……”
江鸿用手揽了一下外套,叹气道:“算了,我还是让人把你送回房歇着吧,你不用担心这些,既然客人有话要对瑶姑娘说,我也正好腾出空来,替你去送她。”
莺儿有些可惜地点了点头,叹气道:“那就这样吧,真希望,我的脚伤可以快点好起来啊……”
场子再被清出来,连何正嘉看了都要大呼贴心,这也太善解人意了。
上前推了推瑶铃女,不多时瑶铃女眯蒙着眼神,脸泛红晕,有些不受控地傻笑着,架着桌面撑住头勉强坐起来一点。
何正嘉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真醉了吗?还以为你是为了逃避尴尬装出来的。”
瑶铃女摇摇晃晃着伸出手来,停靠在唇边,神神秘秘地做出个噤声的动作,可声音却反而与这个动作相悖地大声说道:“啊?装醉?我酒量……浅,只会装睡,和偷……睡……,不会……不会装醉。”
何正嘉:“……是吗?这下全天下的人都要知道了,你个大聪明。”
苏子说去拿酒壶,闻呷过后也皱起眉来。
何正嘉问道:“那你听到我们刚刚在说什么吗?”
瑶铃女用手指勾着头发,满脸茫然道:“啊?你们,你们要说什么?”
何正嘉:“……”
苏子说叹气道:“也不怪他突然粗心,这是蒸馏制的好酒,与那米酿果酿之类不同,极容易醉人,他酒量本来就差,这下更当不得了……”
何正嘉感慨道:“哇,那江鸿的豪言壮语,岂不是真的打水漂了?我还以为他故意要听呢……啧。”
苏子说:“啧。”
瑶铃女:“啧?”
苏子说叹气道:“算了,某等送你回房吧,等你酒醒了再谈。”
说着,两人各撑着一边把他架起来,拖着他往外挪去。
等把他送回去,瑶铃女又趴在床边,卡着脖子哭丧着脸抱怨道:“他家酒好难喝,比谭仙子的酒还厉害,我的喉咙好疼,我后悔了。”
何正嘉无奈地看着他,又对苏子说道:“事已至此,不如我们分分大姐给的干粮,他成他的亲,你回你的药玉阁楼,我还去爬我的墙。”
“你想得美。”苏子说当即拒绝道,“想要爬墙,有的是墙给你爬,别想跑。”
何正嘉不服道:“怎么这俩人都快成两口子了,我们干嘛还多余地杵在旁边围观他们啊?”
苏子说皱着眉思忖道:“不会的,不要多想了,你去叫人送点解酒汤来,某来照顾他……看着点江鸿,如果他也要来,就说,瑶铃女已经醒了,正在和某谈正事,让他不要进来捣乱。”
何正嘉吃惊道:“需要这么生硬吗?我们马上就成瑶铃女娘家人了,不该对新女婿客气一点吗?”
苏子说无所谓道:“随你怎么说,只要别让他往这里来就行。”
何正嘉叹气道:“好吧,那我去了,你看着他点,趁醉多问他几句,看看他要搞什么名堂。”
随着门扇关闭,苏子说也在房中和窗外检查了一下,看到四处无人,才把半个身子都探在床外的瑶铃女捞回去让他躺好,正色道:“你要做什么?成的是哪门子的亲?别的或有争议,但某知道你这人,心并不在此,他们也根本就满足不了你之所愿,不要骗某。”
瑶铃女还卡着自己的脖子,有些难受地清了清嗓子,闻言无辜地喃喃细语道:“是吗?我不嫁给别人,那你来嫁给我吧?我这就变心去药玉阁楼八抬大轿强娶苏掌事,哈哈哈哈哈哈!”
苏子说坐在床沿叹气道:“此处情况晦暗莫名,你逢场作戏而已,又何必用这些没用的来威胁某……他们没有你的把柄,注定会被你迷惑和利用,这一纠缠,更难脱身了……”
瑶铃女有些疲惫地伸出一只手来,搭在苏子说的脸上,抬起头凑上前去,恍惚地轻声笑道:“是啊,苏掌事,真会作弊,你让我,如何肯咽下那口不甘之气呢……牵制我至此境地,不还回去的话,我可连做梦都能梦见你呢……”
苏子说扒开他的手,再度把他按在床上让他躺正,叹气道:“你就好好歇着吧,都气成这样了,怎么还能动手动脚的。”
正如他所说,瑶铃女因为苏子说用阿姜和瑶娘做用来牵制他的委托,已经暗暗憋了很久的气了。
而深知苏子说痛点的瑶铃女,此刻也因为酒后不怎么过脑深思,他比清醒时更嚣张大胆道:“哪里?我明明是欣赏苏掌事,我……”
苏子说连忙捂住他大喊辩驳的嘴,面色通红道:“你别瞎说,小点声,这里的人都太邪门了,让他们知道你在耍他们,某等要被乱棍打死了。”
瑶铃女却顺势按着他的手,双眼迷蒙地看着他,被中断话语的嘴轻轻啃噬了一下蒙在上面的掌心。
苏子说就像突然被针扎了一下那样,冷不防被惊了一下,这就要把手缩着收回来。
而瑶铃女的恶劣之行在酒后尤为过分,早已按定了他的手不让他逃脱,在苏子说的掌缩成虚拳要脱身之时,又咬扣住了嘴边惊慌的手指,使得苏子说一想要抽出手来,就疼地皱起眉头。
瑶铃女这已经褪去客气与装模作样暧昧的,下意识的举动,让苏子说有些难受道:“你想让某做什么?”
瑶铃女张牙松开那指尖,冷笑道:“让我想想,我想让你做什么呢?”说着,那按着苏子说的双手的力道也越发用力起来,控诉道,“你会听我的吗?你不会吧?要么,你把阿姜还给我,要么,你就把自己赔给我,我要的不多,但你都——实现不了,实现不了,实现不了,实现不了。”
说着,瑶铃女迷蒙的神色中透露出些许迷茫和悲哀来:“谷外的势力复杂之至,我的心里没有底,若连原来所有的都要失去,让我哪有脸面回谷见人?苏子说,你要走了阿姜,把她藏在了谢家,我夺不回来,你把你自己赔给我吧,让我放心,好不好?”
或许是因为酒后朦胧的原因,使得此刻的瑶铃女是好是坏都坦诚,也正因此,那不动声色的哀叹比以往那矫情做作的痛哭更令人动容。
苏子说未置可否,只是叹气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各方人偃旗息鼓早已不复昔时煞气,你只需要,了结灭门雪球案一事就行了。”
可那带着些温情的悲哀之色仅仅是昙花一现,瑶铃女突然把扣住苏子说双手的手往里一撤,使得苏子说上身失重横扑在他身上,随着这一举动,瑶铃女那深藏于心的恶劣之念又毫无掩盖地暴露了出来。
瑶铃女坐起身来,面色发狠道:“不行,你如果不把自己赔给我,那我可要,生抢硬夺了……”
苏子说挣不开手,虽有些狼狈但还是立即反驳道:“某又不是阿姜,做不了她!”
“谁说让你做她?”瑶铃女冷笑着狠戾道,“你如果输了,就算我说让你做天上的太阳,水里的鱼,你也得给我做,追你至天涯海角,供我生杀夺予任我消遣。”
苏子说震惊道:“无耻!这行径与瑶台何异!”
瑶铃女看着他的双眼,又朦胧着笑道:“不然,你觉得我要怎么做?你只威胁了我,可并没有有效安抚住我,除非……你让我安心,把你自己当人质,赔给我,不然,我会一直一直,一直一直,纠缠你。”
说着,瑶铃女单手扣按着苏子说双腕翻身而上,另一只手粗暴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襟往下褪去,不顾苏子说愈发激烈的挣扎,恶意满满又愉悦地地威胁道:“这里男女不忌,江鸿又对我有所企图,所以,即便发现我是男身,他也不会在意的。可即便如此,新妇订婚当日即被友人所污,那场景何其有趣!不就是被乱棍打死吗?反正你也不愿满足我,我们直接殉情吧,好不好,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子说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但看着瑶铃女这种衣裙破烂的模样,他叫也不敢叫,瑶铃女于此刻又是这等发疯的模样,他也不愿激怒他。挣扎累了便狼狈地喘口粗气,侧过头不情不愿道:“好,某答应你,你放开手。”
瑶铃女闻言一静,脑中朦朦胧胧的,并没有多想,果然放开了手。
苏子说搓着自己发红的手腕,硬着头皮和瑶铃女对视了一眼。
去掉修饰的瑶铃女,直取目标的手法,可怕的坦诚,势在必得的觊觎之心。
这自然也有能怪到他自己身上的地方,是他一味地想要瑶铃女无条件地接受这一切并服从于此,却不想身边温言笑语的人,心里却是一条会记录着他的漏洞,随时会翻脸反噬他的狼。
可是……
瑶铃女一命一刀,在常年累月的育导之下,不惜一切只为玲珑谷,终究不是瑶台。
苏子说有些难过地想道。
这两个人不一样,他和其他心思活泛的域主也不一样。
他既不想杀了他,也不想让他,成为第二个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