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苏子说幽怨又削瘦的模样实在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形销骨立,羸不胜风,让瑶铃女看了老大不顺眼。
一边把饭菜使劲往他碗里挖,一边热情道:“别客气,多吃点,你看看你,一眼没见,你都快没人气了。”
说着想起来“相思病”这三个字,不免又觉得搞笑,忍不住大笑起来。
苏子说这几日被他嘲笑得整个身心都麻木了,半点旖旎心思也不再有,机械地夹着菜,木然地往嘴里送。
“真有意思。”瑶铃女笑完,又把这四个字说了一遍。
苏子说叹气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瑶铃女开心道,“我就说嘛,这病也一定是被累出来的,哪可能是什么相思病呢?原来,贴告示都是为了捉瑶台啊!果然还是因为他得的!”
苏子说:“……”
他如果说他真的得了相思病,感觉自己下半辈子都要在这人无情的嘲笑声中度过了。
虽然他不提及,但苏子说还是难过道:“是因为你生某的气吗,某虽然知道计划,但并没有告诉你,让你在城里,被困了好久……自那天没有看到你出现在吴庄明身后,某每日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不知其生死康病,生怕你有什么意外,想去找你,又被连连任务拖得离不开身,托人传送书信,却总不见有你消息,心里,确实有些苦闷。”
瑶铃女笑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都下定决心取其中之一,还来苦闷这个干嘛?域主本就是死士出身,我就算是死了,也是物归其用啊,你说是不是啊苏掌事?”
苏子说咬着筷子,皱着脸盯着瑶铃女,眼睛里又开始弥漫雾气。
瑶铃女虽是有心要刺激他,但还没想让他现在就哭,哄完饭都凉了,不由得又补充道:“你看你看,我还好好的呢,看你这脆薄样,就算是死我也肯定不是头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吃饭!”
苏子说的眼泪掉下来就不容易刹住,但还是哽咽地反驳道:“男子汉大丈夫也不穿裙子啊,你都已经不是域主了,怎么还总是男扮女装呢?”
瑶铃女无所谓道:“这和域主无关,瑶铃女就让她继续瑶铃女下去吧,等不是瑶铃女时再换也不迟,总要有所区分才会有意思,不是吗?”
说完,抬眼一看他还在掉眼泪,便凑上前去搂着肩膀亲了亲他的额头,亲昵又开心地给他使劲往山一样的小碗里继续往上摞菜道:“吃饭!不然你这个瘦样,我看你一下就能硌得我眼睛生疼。”
苏子说迟疑道:“你这会亲某,不会就是因为某能把瑶台招来吧?”
“不然呢?”瑶铃女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来,“你现在这迎风摆柳的样子,是能逃跑啊还是能帮我杀了他啊?猫追老鼠的游戏玩了那么久,他要是不死我会很难受的!”
苏子说:“……”
苏子说愤愤扒饭。
不过是相处半月时间,在瑶铃女的填鸭攻势之下,苏子说身上便长肉了,甚至比先前还胖了些,连精神也变得好了很多。
精神真的好了吗?
苏子说看着镜子,抬手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颇为自我怀疑。
怎么感觉自己病得不轻呢?
案牍上还有厚厚的一摞任务因病被暂时搁置,苏子说想既然已经恢复很多了,不然还是继续处理一下吧。
正翻看间,瑶铃女端着一盘樱桃敲门而入,看他这么认真,一边把樱桃往自己嘴里扔,一边看热闹似的往这边凑过来。
里面的内容不太好让他看到……不然恐怕又该兴奋得掂着刀跑了。
瑶铃女见他又把册子合上,便把手里的盘子放在案角上,莫名其妙道:“还挺机密,算了,我还是不打扰你了。”
说罢,人就没了。
苏子说对此颇为苦闷。
恢复了任务之后,又开始带着下属频频出门,左右逢源上蹿下跳,又是暗杀,又是窃密,忙的作息紊乱久不归院,虽还和瑶铃女同在一处,却来来回回总是碰不到一面。
时间长了,惹得瑶铃女很是不满。
在他卧房里蹲点蹲了两天,才蹲到了一个勉力扶门疲惫喘息的苏子说。
瑶铃女见此,不禁埋怨道:“他们故意的吧?好不容易养出点肉来能带出门了,又给我削去一半,你都累成这样了,还怎么跟我去钓瑶台?”
苏子说奇怪道:“话说回来,怎么感觉你想杀瑶台的心比某要迫切许多倍呢?他对你做过什么吗?”
虽然现在已经不用再为别人是不是要吞下玲珑谷而担忧了,可苏子说之前那番对自己扒衣交颈的所作所为还是令瑶铃女警惕着,闻言连忙笑道:“哪里哪里,这不是,保住瑶娘和阿姜的委金吗?”
苏子说叹气道:“你能够为吴庄明冲锋陷阵舍命相助就已经算是交过了,某说过,不会让你为了委金,以手染自己亲人的鲜血开路,所以瑶台,某自己来就好。”
瑶铃女连忙道:“这哪能啊,多不好意思,瑶台必须得算成委金,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苏子说推却道:“不行,你现在已经没有玲珑谷庇护了,他要是再发疯,你反被他所害就不好了。”
瑶铃女反问道:“是吗?谢家讨厌你讨厌的要死,你现在还能干涉他们对瑶娘和阿姜的态度吗?”
苏子说咳嗽了几声,弱弱地说能。
瑶铃女:“……”
那对他们来说确实有够讨厌的。
瑶铃女面无表情干巴巴地客气道:“你看,这样你都能,我欠了你多大的人情啊,而且还有残月的延缓药也需要你继续帮忙呢,杀个瑶台实在不算什么。”
苏子说还想谦虚反驳,被瑶铃女喝然打断道:“闭嘴!我说这是委金,这就是委金!你别想抵赖!”
苏子说:“……”
苏子说迟疑道:“果然还是他惹到你什么了吧?”
瑶铃女连忙问道:“你的任务什么时候能忙完啊?我在这院里白白浪费的时间都够捉他一次的了,好无聊。”
“快了。”苏子说犹疑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说实在的,瑶铃女对他在做什么一点好奇心也没有,满心满肺都是瑶台。
不过……
瑶铃女为了转移和发泄情绪,热情地向他询问道:“你们早出晚归的,是要做什么事,要杀什么人,有我能做的吗?保证能一刀见血。”
“多谢多谢。”深知他下手凶残的苏子说连忙婉拒道,“没有没有没有,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用不着那么大阵仗,天太晚了,你快回房休息吧。”
瑶铃女不情愿道:“凭什么,你还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呢,三言两语就想打发我了?”
苏子说困倦道:“好吧,你继续在这里待着,某要先去洗漱了,你要是困了,就自己找地方先睡吧。”
瑶铃女:“……”
瑶铃女幽怨道:“还说用相思病钓瑶台呢,他要是看到我们这样总是见不着面,肯定能开心死。”
谁说是为了钓瑶台啊!
苏子说心里默念道。
就是单纯的申翁为治病把瑶铃女引过来,瑶台在这个时间点里会去哪里根本不可控,完全是意外的巧合。
不过要是明说了,他肯定等不及又要跑。
而且瑶台把叶问渠藏在梓郡这件事也让他很介意。
等他再回房,就见瑶铃女还在房间里急地来回踱步。
苏子说便问道:“你都不困的吗?这么半夜还焦灼不睡,都不是你的风格。”
瑶铃女听到声音,倏地扭过头去看他,烛光和晦暗一同印在眸底,幽幽影影,诡谲叵测,混沌如见深渊。
样貌还是那副样貌,柳眉清目,琼鼻菱口,是梦里常见的温存模样,但此刻森森冷意如利刃刻骨,令人望而却步。
苏子说感觉他神色有点不对,一时刹住了口。
“啊,我懂。”瑶铃女向他走去,慢悠悠的声音像蛇懒洋洋地吐出信子,“自你把他放走,直到现在,又不想杀他了,是吗?”
“当然不是。”苏子说连忙上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他解释,“你不要误会。”
“误会?”瑶铃女顿在他面前,语调奇异,吐息轻忽,不以为然地恶劣笑道,“啊,我知道了,你们还想用他除掉谁呢?当时一颗雪球直滚而下,在无法自控的局面里压坏了两方域主和十二馆,使得各方震颤,人人自危,确实方便极了,不是吗?”
苏子说伤心道:“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因为急于杀人而来污蔑某,更何况苏馆当年如何被灭你不是不清楚,你也不是这么想的。”
瑶铃女冷漠道:“好,你没有这样想过,但你的委托合作人呢?我追了瑶台一路,根本就没有见过他们派来追杀他的人,来到你这里,你又是如此繁忙,一个个好似都无暇顾及他。他们想做的事,我也曾做过,到底是谁那么难以搞定啊?苏掌事。”瑶铃女冷笑着蛊惑道,“你还是快把他告诉我吧,让瑶台去对付他们,不如让我直接去把人杀了,我们好早早赶路,去杀瑶台。”
听他这么说,苏子说更不能告诉他了,只是匆匆应道:“快了快了,你再等等。”
“等等?”瑶铃女想了想,拉住他的手腕,态度极为恶劣道,“那可不是白让我等的,苏掌事。”